鎮子說大不大，但也不小，四周是豐富的林木資源，在這裡找一個人，地毯式搜索或許有用，但兩個人找一個人不太現實。

符錦行解除幽靈化，把指骨捏的噼啪響，從側邊看不清表情。

“我應該給他裝個定位器的。”

男人有些擔心。“他一個人，遇到危險怎麼辦？我不應該和他分開的。”

符錦行嘴唇動了動，忽然就和千萬般共情了。小孩子照顧起來真的很麻煩。

“你先盡力打聽消息，我去找人。”

男人知道符錦行手段多，便不再管這件事。找到墓碑主人是更重要的事。

符錦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思索是哪裡出了問題。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已足夠他确定千日陵的性格。冷靜，理智，會因為接觸對象的差異調整自己的迎合方式，一句話總結下來，是個潛力股。所以現在這支潛力股會因為什麼出問題呢？

天邊出現了曙光，有小孩小心翼翼從門後探出頭，但很快被父母長輩呵斥，又關上了門。

符錦行漫不經心想着剛剛一閃而過的小孩子，在一片黑霧中揪住了那根暴露的線頭。

千日陵是支潛力股。潛力股的另一個意思，是具有可塑性。

千日陵是個還沒定型的胚子。這就好玩了。

符錦行吐出一口氣，從背包裡拖出一個道具，一隻巴掌大的蜜蜂，眼睛格外的大，翅膀卻小，還有些怪。

符錦行捏住蜜蜂翅膀，像上發條一樣擰了十來圈。松手，蜜蜂的大眼睛水靈靈的。

“找個小孩，帶着徽章的。”

蜜蜂自動翻譯符錦行的話，翻譯成功後興高采烈地嗡了一聲。

發條翅膀成了真翅膀，費力的帶動蜜蜂肥胖的身子。飛至空中穩定後肚子開了個大口子，無數小蜜蜂嗡嗡嗡地飛向各個方向。符錦行被蜜蜂聲音吵的頭疼。

這就是符錦行不愛用這個道具的原因，太特麼吵了。用一次能拉黑名單三個月。不過找人和東西時的确好用。

符錦行用隐身道具潛入幾家聽牆角，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中午太陽最烈的時候，符錦行看到一隻晃晃悠悠朝他飛來的胖蜜蜂。

“嗡嗡嗡。”

符錦行挑眉，讓蜜蜂帶路，心中不由驚奇。這專業素質可以啊，心态崩了還不忘找線索。

千笙看見蜜蜂時并沒有在意，現在是傳粉季節，有蜜蜂正常，隻是覺得有些過于吵了。

千笙不記得蜜蜂聲音有這麼大，但想到這是在艾倫亞爾大陸，隻當這是大陸特色。直到看到抱臂倚着樹的符錦行，才意識到蜜蜂是一種道具。

符錦行一路走來沒火也有火了，面無表情盯着千笙。

“怎麼不跑了？”

千笙後腿的步子硬生生頓住，看着符錦行時眼睛裡有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恐懼。

符錦行氣莫名就順了。

“我有這麼吓人嗎？過來，我看看你傷。”

千笙沒動，符錦行眯了下眼，上前兩步，扣住千笙肩把人按樹上。

“别動，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這個小喪屍。哪裡被咬了？”

千笙動了動嘴唇：“……左臂。”

符錦行扯開衣服，看見了那不正常的皮膚顔色。

“真難看。千萬般就沒和你說什麼？”

“沒有。”千笙想躲開符錦行目光，但還記着符錦行的威脅。“符哥，你離我遠點，我現在不太清醒。”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症狀開始表現，千笙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落在符錦行脖子上，甚至開始想人血是什麼味道。

符錦行隻是敷衍地嗯了一聲，勾起千笙戴着的項鍊。盯了一會兒又放下。

“這麼害怕我還以為世界末日了呢，千萬般這不給你留後手了，你怕什麼。”

千笙沒聽懂，但隐約意識到千萬般給他的項鍊效果不是說的那樣，至少不全是那樣。

“符哥，你說的話什麼意思啊？”

“字面意思。啊，忘了，你是個小白。3還是4？”

千笙理解了一下，遲疑回答：“4？”

符錦行面色有些古怪了。

“你既是4，怎麼沒聽過……”

話說一半符錦行就意識到什麼，千笙把自己知道的說了。

“路哥沒告訴我百道的事，隻有十條大道。符咒速禦星，器農醫毒巫。路哥他們說，現今玩家團體中，不存在1.0版本的玩家。”

最後一個字落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過于安靜。

千笙以為符錦行會難受，會崩潰，或者懷疑不相信，但千笙等了許久，隻等到符錦行一句知道了。

千笙一愣。

“你，不難受嗎？”

也許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長眠于曆史長河，朋友，愛人，連存在的痕迹都沒有，不難受嗎？

“唔，其實還好？”

符錦行想了想道：“你不知道我們的生存環境有多麼殘酷，每個人都有死亡的覺悟，并不畏懼死亡。而且我在乎的人，說實話很少，白昃是，千萬般也算一個，但這不是他們都沒事嗎？”

符錦行揉了揉千笙的頭，他發現千笙的頭發格外軟。

“你既然能來到這裡，而且一直往我身邊湊，說明我是離開了現在的，沒事。你又不是時法道，出現在這裡隻能是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而這個人，我敢打賭，一定是白昃。至于千萬般，那個人最是心思深手段多，他肯定不會出事的。我在乎的人都活的好好的，那有什麼可傷心的呢？隻是有些惆怅，三年的時間，搞了那麼多事，居然一個都沒留住。”

“是因為遊戲改版吧。很多都變了。”

千笙提出猜測，符錦行沒反駁。

“也許。那句話怎麼說的？一代版本一代神，換神了啊。”

符錦行說着神，卻沒有對神的敬畏。也許是因為版本的神是玩家，畢竟道神高高在上，從未低頭過。

“我還挺想見見你那個時代的神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是新人。不過路哥和我說了一個人，一個叫星淺語的星道玩家用技能列出了技能表。哦，還有，要說代表玩家的話應該是走符道的，因為改版後符道成了主道。”

這個消息讓符錦行眼睛一亮。

“他奶奶的，終于輪到我們符道當家了，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風水輪流轉啊，總算我們當大哥了！”

千笙隐約覺出一點兩個時代的差異，但還未細想，就被一聲尖叫吓了一跳。

珍珠色的幽靈女孩雙手捂住眼，仔細看卻是留了些縫，沒有區别的臉上千笙和符錦行硬是看出了害羞與激動。兩個人都沉默了。

符錦行扭過頭看他和千笙的姿勢，光天化日，綠蔭之下，衣衫半褪，糾纏不清，怎麼看怎麼不清白。

符錦行眼皮一跳，下意識和千笙分開。

幽靈女孩卻反倒急了，張口就是虎狼之詞。

“哎呀分開幹什麼，你們繼續啊，我不存在的！”

符錦行臉黑了，千笙卻意外還好，大概是他已經因為千萬般的照顧被單依依那個腐女誤會太多次了。

符錦行可不想被誤會。雖說白昃不在這，千笙又是他之前喜歡那款，但千笙可是千萬般蓋過章的，他可不敢動千萬般的人。各種意義上的人。

“你誤會了。”

幽靈女孩嗯嗯嗯直點頭，但眼神直往背對着它穿衣服的千笙身上瞥，百分之二百沒信。不過倒是提醒了符錦行一件事。

“那個哥哥的皮膚為什麼是那個顔色啊？哥哥生病了嗎？”

符錦行想起自己忘了說的事，不由扭頭和千笙解釋清楚。

“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說的，但那東西是個好東西。裡面是億億小點巫道道種碎片，在即将面臨死亡時放出碎片，因為死亡的氣息你有很大可能獲得巫神道亡靈道的機緣。撐過去，你就能走亡靈道。撐不過去，也沒事。你會在死亡的瞬間變成幽靈被重獲自由的道種碎片裹挾，然後成為霍克斯手裡的幽靈。好死不如賴活着。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論套話符錦行比千笙這個小白在行多了，半拉半帶就和幽靈女孩去了一邊。千笙卻是站在原地，緊緊握着千萬般給他的項鍊。

千萬般給他留了後手，是真的。可是，為什麼？千萬般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不知緣由的善意讓千笙心中不安，就好像進入了賭場，籌碼一枚枚被荷官推到他面前，卻未告知得到籌碼的原因。

賭徒不一定還的起欠下的數字，千笙不确定自己能否支付千萬般幫助的酬金。

未知才是最讓人恐懼的。

鎮子的流動性不高，一年到頭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張面孔，輕而易舉就能套出幾個人的信息。也是幽靈女孩缺心眼，問什麼說什麼。

幽靈女孩叫瑪利亞，永遠的十八歲，成為幽靈已經又一個女孩的十八歲了。而墓碑主人露希·艾迪蘭·梅，正是它的小表侄女，今年正好九歲。

“按照墓碑上的時間，那個女孩死亡就是三天後。”

千笙将時間記得清楚，并且還記得墓碑右下角有個小小的花，刻痕很淺，一看就是其他人後來自己動手加上的。

千笙懷疑三天後鎮子會發生大事，符錦行深表贊同，不過表示在那之前可以先圍繞鎮長展開調查。

“鎮長是一切沖突爆發的原因。擒賊先擒王，過副本抓關鍵。”

符錦行有意提點一下千笙，千笙也聰明，一點就通，然後拐回鎮長房子，目标明确掀了後花園一處地皮。

符錦行：“？”

“昨天發現的，不過沒時間打開。”

千笙解釋一句，然後直接進去。符錦行沉默了足足一分鐘才跟上。

地下室是很常見的隐藏地圖，但當地下室與地道相連時就不那麼尋常了。

為了避免遺漏線索，千笙先将兩間地下室翻了一遍。

報紙，書籍，舊東西，與其說它是地下室，不如說是雜貨間。千笙最後在一個沒有鎖的皮箱裡找到了鎮長的舊日記本。

符錦行拎着提燈給千笙照明，千笙一目十行跳着看，最後挑出了七篇有點問題的日記。三篇是這一年的，四篇是去年下半年的。

1081年6月19日 晴

今天的天氣很好，但不知為何我的心神不甯。愛人說是因為舊病複發，我卻覺得不是這樣。

下午整理蘇拉的房間，看到蘇拉的照片，忽然就想看看她，于是我解決了盧森一家的矛盾後獨自一人去看蘇拉。

到了地方，起風了，我總感覺蘇拉的新家有什麼變了，但我說不上來。最後隻是把蘇拉新家周圍的雜草除了除，然後換了花，說了一會話就離開了。我還有許多工作。

1081年6月27日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