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不代表現實,光怪陸離的夢更沒有參考的意義,隻會平添煩惱。隻是那走馬燈般的夢境,讓沈君康意識到一件事,沈君安說白了,也隻是一個小孩子。他是會死的,聰明在大人那裡能發揮的效果極其有限。沈君安是可以死在大屠殺裡的。
而爹娘就沒有往後面走過。
哪一次都沒有。
沈君康跪了下去,在光影裡給出自己的告誡。
“大人,人間國度自有天定命數,現在轉換陣營,還來的及。”
段津烨愣住了。
感情永遠經不起消耗,利益是最穩定的保持合作的紐帶,也是最容易被改變的合作關系。隻要利益足夠,沒什麼關系不可以改變。這是真理。
隻是這個真理對于人不适用。
“不可以欺負弟弟,你是哥哥,要護着他。乖,娘哄你睡覺。”
“沈君安,你再對弟弟動手動腳,你零花錢别想要了。”
“少爺疼不疼?奴婢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怎麼搞的和隻小花貓一樣?帕子都洗兩遍了。”
“所以你不該管好你的主子嗎?我家少爺成這樣還不是他幹的!”
“娘說你愛哭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我有個哭包弟弟。哭包弟弟過來,哥哥帶你出去玩。今天湖裡有樓船,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你要是喜歡我天天彈給你聽,七月半我最熟了。”
“狗比皇帝活該被帶綠帽子,他就見不得你好。”
“你看看他能幫你多久,露餡那天你就笑不出來了。”
“哥哥,花!”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醒過來,無論我付出什麼代價。”
“至少有一次,我保護了他。”
“戰場無道理,不過現在已經結束了,我救你,沒什麼不妥。”
“我喜歡你又有什麼錯!是我想喜歡你嗎?感情這種事我說了算的話我早就走了!”
“太子的身份固然耀眼,不過也不好做穩這個位子,我那些弟弟,可沒一個省油的燈。你要真不幫我,清風,你再見我就是見我下輩子了。”
“你的确不适合當那主宰天下的人,我也沒說要你坐上那個位子。我隻是想讓你輔佐我,就像你幫三皇子那樣。天下江山如此秀麗,我也想看看呢。”
“江山易得,守卻難哦。今日的良臣悍将,又怎知不是明日的虎豹豺狼。”
“你是我師弟,我護你理所應當啊。”
“若是晚生幾年,我還真想成為你身邊的人。下輩子,給我留個位置吧,我想看看不用算計的富貴鄉。”
“他們會平平安安長大的。健健康康,快快樂樂。”
燭火陰影的佛像看不清細節,像是穩坐高台的看客,不入紅塵,又知盡紅塵。
原來想起,比不想起還更痛啊。
沈君康看着身形不清晰的段津烨,虛弱笑了笑。
“錦元……我說了她不是良配。”
“清風!”
馳聘疆場的将軍,和黃金籠裡的金絲雀如何适配。
“你若是還在身邊,他又怎麼會落到那個地步!”
薄舒抱着表姐嚎啕大哭,邊哭邊罵狗比策劃,就逮着她們長命姐刀!
蘇歡無奈地掰開表妹的手。
“沒辦法啊,軍師和主将,肯定是主将更适合留下啊。話說你還記得那一次輪回啊,我還以為這麼多次輪回你都記混了呢。”
“怎麼可能記混!根本記不混啊!”薄舒眼淚隻管掉,紙巾都見底了。
“嗚嗚,我的将軍軍師,我就是因為這一次輪回入坑長命的啊!明明就快成功了,隻差最後一步了,全因為音九,全都沒了!我的三皇子,我的三皇子妃啊!我的将軍軍師啊!她賠我的CP!”
蘇歡沒忍住看看簡介,嗯,是言番,所以為什麼這麼多磕兄弟的呢?官配是一點都不磕的。什麼?是大女主番?那就沒事了。女主獨美。就是磕女主和清風的是什麼鬼?
“這很合理啊,畢竟女主每次重啟世界,不就是因為想救下清風嗎?”
陳曦曦打了個哈欠,睡衣被壓出了褶皺。
“這個設定超容易誕生CP的好吧,而且不管是哪一世,他們都是搭檔呢,更别說女主有幾世真的喜歡他。這一對可是最火的。超話粉絲有兩個億呢。”
從沒關注過這一點的蘇歡震驚了。雖然知道這對CP的粉絲雜食黨少不了,但是能有這個數字也太恐怖了吧!
“畢竟是永遠的朋友啊。朋友可比愛人靠譜的時候多了。”
CB黨姚木裡覺得這對CP超話不可理喻極了,但她一向尊重她人,隻是尊重不等于理解。
“為什麼總要把朋友湊成CP呢,明明他們是獨立的個體,和對方并肩作戰是因為志趣相投而不是那種感情。我更不明白那些嗑其它CP的人,會因為選擇不同而分開甚至針鋒相對互相算計的的人,有什麼好磕的呢。隻是自找虐點。”
姚木裡一直覺得,如果不把他們當一對看,很多虐點都沒有。因為他們僅僅隻是朋友,因為女主重啟世界,選擇不同而交集不同的熟悉的陌生人。
而且這個番本就是友誼向,從來沒有什麼官配,隻有一個不斷重啟世界、想拯救自己的朋友、卻因為失憶而不斷失敗、再一次重啟世界的主角。
“也許隻是一場夢吧。”姚木裡關掉手機,“一個可憐人的,自欺欺人的,不肯結束的,噩夢。”無論重來多少次,都救不下自己朋友的噩夢。
“木裡,你張阿姨來了哦。”
姚木裡哦了一聲,把手邊的紙巾遞給哭成淚人的薄舒。
“這就來了,張阿姨好。”
蘇歡好奇地跟過去在樓上看了眼,看到一個身形瘦削的女人,不由瞪大眼睛。
“她怎麼成這樣了?”
沒有人解答蘇歡的疑問,她的迷茫消散在空氣裡。
滴——嗒!
混沌的空間并不是完全黑暗的,晶瑩的微小顆粒可以漂浮在任何位置,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隻是接觸到,才驚覺是凝成冰晶的淚。
神,會哭泣嗎?
這個問題答案如何似乎沒有意義,失去時間感的千笙看見了淚痕明顯的晨曦郡主,或者說桑泉。
晨曦郡主死在王權争鬥中,陪在清風身邊最多次的是桑泉。一個和晨曦郡主相像,又不像的劍客。
千笙蜷縮了一下手指,有些吃力地笑了一下。
“你的劍,是清風教的嗎?”
千笙沒教過桑泉劍法,他自己都不會使劍,那麼多路都是桑泉抱着劍,救下不堪一擊的清風。
桑泉擡眼看了看千笙,又垂下眼。
“不是,師父教的。”
在這片空間裡說話有回聲,桑泉聲音悶悶的。
千笙以為桑泉隻是因為他的疏忽被毒傷了嗓子,不成想她在原本的未來嗓子就受傷了。
“清風一點都不好養活,我一個沒看着,他就把自己弄死了。”
明明是埋怨的話,眼角的淚卻不會掩飾主人真實的情緒。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喜歡你的那一次,是最像的一次。”
桑泉已經快忘了清風救她時是什麼場景了,時間太久太久了,久到她都不确定自己還喜不喜歡他了——她若是還喜歡,又怎會讓别人用他的身份。
“後來我知道了,我不喜歡了。隻是不甘心。我總覺得,如果重來一次,我能救下他。”
可是世界不會如她的願重啟,而在虛假的世界裡她可以一次又一次重置時間,卻發現,她根本救不下來。
“他好像必須死,哪怕有再多再大的變數。我找了很多人來當他,有政治家,有軍人,有殺手,我把第一都找來了,可是,沒有一次成功。那些人甚至都無法經受幾次讀檔重來,靈魂就被碾碎了,少有成功的,也選擇放棄。他們說他們做不到讓清風長命百歲。我讓他們走了。”
桑泉以為有記憶了會很簡單,于是她加入了記憶碎片,以夢的形式,可是,不成功。就連那個男人都說不可能。清風的死亡,是注定的。這是他的命。
“我不相信。”
桑泉靠近了千笙,就像小孩子一樣繞着千笙轉圈圈,固執的自言自語。
“我不信,然後我找了你的上司。”
道神域陸?
千笙還有些頭昏腦脹,記憶過載的感覺并不好受。
桑泉,找道神域陸?她不是道神域陸的産物嗎?
“祂說,有一個人,他無法作為清風改變清風必死的結局,卻可以讓我弄清楚自己的心。讓我知道我到底還喜不喜歡。我同意了。”
“那你還喜歡他嗎?”
千笙下意識問出口,看着桑泉的眼睛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廢話。
晨曦郡主喜歡他的那幾次,重合度非常高。
“抱歉,我腦子現在不太清醒……”
“沒關系,我腦子也不清醒。”
桑泉轉過身,向遠處的巨大光源走過去。
“我的腦子一直不清醒,不然不會做無意義的事。但也不能說全無收獲,就像現在,我知道我還是喜歡他的。無可救藥的。”
千笙看清楚了光源是什麼,那是一顆種子,發着玫紅色的光。
“這是約定好的,我通過你搞明白我的心意,而你成功後,我把它交給你。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
“……說實話,不太知道。”
千笙從未見過這顆種子,他怎麼會知道這是什麼。而且成功,他來到這裡就是成功了?
桑泉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看這顆種子。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拿到手裡。祂是這麼說的。哦,他還讓我轉交給你一句話,你要是選擇接受,就要做好被世界抛棄的準備,但是,你若是知道這樣做的原因,你會接受的。”
千笙本欲去拿,聽到這裡頓了一下。
被世界抛棄?
千笙沉默一會兒,搖搖頭。
“我本就無根無萍,被世界抛棄,也無所謂吧。”
桑泉看千笙下定決心,撇了撇嘴。
“話說這麼早,小心日後和我一樣後悔。”
“但它不是說我會願意的嗎?那那時的我就是認為是值得的。這是好事不是嗎?沒有歸屬感的人有了被世界抛棄也要做的事,這說明我有了覺得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這是好事。”
桑泉偏過頭。
這的确是好事。桑泉把臉埋進臂彎。
“快點吧,不然你朋友該等急了。”
千笙聽見了桑泉聲音裡的顫抖,頓了一下後堅定地握住了玫紅色的種子。
如果隻要獨自一人就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人,那麼我接受這個交易。
手心的種子變得滾燙,在混沌的空間中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玫紅色的光芒刺破了黑暗,虛無的世界誕生了裂縫,扭曲間,一隻巨大的豎瞳睜開了眼,瞳孔是巨大的玫紅色火球。
玫紅豎瞳垂眸的一刻,底下的高牆坍塌,“傷痕累累的”古樹“傷痕”與光滑相接處出現一個名字,最後一筆收尾時古樹落下了一片純白的樹葉,晃悠悠飄到千笙手中,一握一展開,成了一枚玫紅色火種徽章。
道神域陸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歡迎成為道神域陸玩家,來自異世的救世主。艾倫亞爾大陸,歡迎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