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名字是我娘給我取的,我爹名字也是她取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我娘給我取名孟念回,也希望我以後出去了,能多想着回家。”
“你叫我念念念回都可以,怎麼稱呼不重要,知道是我就行了。”
郝平夕感到徹骨寒意。
孟念回,那個見面就吓他、後來又和他一起瘋玩,大名鼎鼎孟城主的獨生女,暢想着生日當天如何熱鬧的小女孩,童話世界的國王,十年前就死了。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郝平夕不願意承認的答案,那是一樁十年前的舊事。
“郝平夕。”
郝平夕嗯了一聲,疑惑地朝孟念回看去。
“又怎麼了大小姐?”
“叫叫你不行啊?”
孟念回吐了吐舌/頭,表情賤兮兮的。
郝平夕無語地白了孟念回一眼,繼續收拾床上堆成山的衣服。
“别玩了,快來幫忙,不然今天晚上沒床睡。”
孟念回冷哼一聲,一點都沒有下來的意思。
“我不要。我可是城主的女兒,不需要自己收拾衣服,有女傭會做這些事。我隻需要享受就好啦。”
郝平夕睜大眼,氣憤地把衣服摔在床上。
“有人幹這些你還讓我疊衣服?你玩我啊?”
“這怎麼能說玩你呢!這分明是增進我們的感情。”
孟念回言(胡)之(說)有(八)理(道),理不直氣卻壯。
“你不算我朋友嗎?好朋友幫忙疊個衣服怎麼了?”
郝平夕被氣笑了。
“你這叫幾件嗎?你把這叫幾件?那世界上的衣服加起來可以叫幾百件了。你給我下來,今天這衣服你疊也得疊不疊也得疊,我不能吃虧!”
“我才不要!是你自己要疊的!”
“?那不是你說衣服堆在床上晚上沒地方睡嗎?好啊你就是玩我!”
公主房裡雞飛狗跳,就連剛剛疊好的衣服都又散了開來,郝平夕氣的肺都要炸了。
“孟念回!你給我停下!”
“大膽刁民!誰給你的膽子直呼本小姐姓名?着實該打!來人!把這個刁民壓下去,五分鐘後本小姐提審!”
“??孟念回你演上瘾了還?給我下來!”
“刁民郝平夕直呼本小姐尊名,以下犯上目無尊卑!着實可恨,現再次公示罪名,以示世人警戒,并宣讀所施刑法——極刑!”
“???搞什麼就極刑了?我不服!你這刑法不合規矩!”
“本小姐的規矩就是規矩。來人,帶刁民郝平夕上施刑台,處以極刑!”
“……我不服!我抗議!”
柔/軟的枕頭在玩鬧中徹底報廢,郝平夕氣喘籲籲躺在衣服上,生無可戀看着仍舊充滿活力的孟念回。
“為什麼……你體力……這麼好?”
孟念回做了個鬼臉。
“因為我是怪物啊,人類和怪物的女兒也是怪物,你一個純人類和怪物比體力也太不自量力了。”
郝平夕生無可戀。不好好鍛煉,連個小女孩都比不過!
“不玩了不玩了,再玩我要廢了,我不跟你比,和你玩太費命了。”
郝平夕掙紮着坐起來,發出自己的抗議。
“那你玩的開心嗎?”
孟念回托着臉看郝平夕,郝平夕點點頭。
“雖然累,但的确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
孟念回實話實說,認真看着郝平夕。
“你知道嗎?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什麼是朋友。我爹說能一起玩的就是朋友,我可以和很多人,怪物一起玩,但我覺得那都不算是朋友,所以我不懂,但我現在應該懂了。”
孟念回從桌子上下來,笑眯眯看着郝平夕。
“郝平夕,我知道朋友是什麼樣的存在的。不是能一起玩的才叫朋友,而是一起玩開心的才叫朋友。和你一起玩我很開心,所以我覺得我們是朋友。”
郝平夕怔怔看着孟念回,孟念回的眼睛很亮。
“你說不知道我怎麼會成為BOSS,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我一定會成為BOSS,郝平夕,我向你保證,無論那個時候有什麼規則存在逼迫着我,我也不會對你動手的。隻要我們還是朋友,我就竭盡我所能護你周全。因為。”
“我就你這一個朋友。”
“朋友永不背叛。”
代表誓言的星星裝滿了一罐子,拿在手裡是友誼的重量。
當初的郝平夕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現在也不知道,隻是知道誓言随着風而高飛,自己并沒有盡到朋友的義務。
朋友永不背叛,會在朋友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這或許帶了理想主義,卻是對友誼最好的诠釋和論證。
也許大小姐已經忘了自己發着脾氣疊的星星,也許那個怪物小孩早已在痛苦的折磨下失去理智,也許那個長大的女孩已經不再相信一切的美好,郝平夕想了許多許多,都隻是想減輕自己的負罪感,雖然那和他沒關系。
郝平夕隻是想讓自己不那麼愧疚,用孟念回也失約的可能,減輕郝平夕給自己加的十年枷鎖重量。
雖然誰也沒有想到會突然跨過十年光陰,但郝平夕的确在孟念回需要他安慰時缺席了,并且一缺席就是十年。
“術先生,她在哪?”
“一般在美夢圖書館的閣樓……你沒有問題嗎?你剛剛的情緒不太對。”
“……沒有。”
郝平夕吸了下鼻子,故作平靜。
“就是想到一個故人。美夢圖書館離這裡遠嗎?”
術先生懷疑地看着郝平夕,思索一會後摘下了他的魔術帽。
“很抱歉,我現在不能帶你去,你的情緒不太對。也許你并不急這一會,請允許我帶你去一個可以調節心情的地方。”
郝平夕想說不用,術先生卻已經從魔術帽中掏出一條絲巾。
這是一條彩色的絲巾,很好看,摸在手裡很舒服。
“這是什麼?”
郝平夕在術先生示意下觸碰絲巾,很柔/軟的布料。
“這是一個魔術道具。”
術先生神秘一笑。
“現在我要給你變個魔術。這個魔術的名字,叫做旅行。”
彩色的絲巾蒙住了郝平夕雙眼,郝平夕在術先生指揮下轉圈圈,直到轉到第十圈,郝平夕聽到術先生說好了。
郝平夕摘下絲巾,入目的景色讓郝平夕看呆了。
夕陽。很漂亮的夕陽。
橘紅的太陽飄在金色天海中,擡頭望去是金粉色的天堂,微風拂過波光粼粼的海面,吹動了瑰麗的海底宮殿。
簡直就像夢裡一樣,一切的不可思議都可以在此處實現。
“這裡是……?”
“這是我的童話領域,我将它命名為夢殇。”
“夢殇?”郝平夕咀嚼着這個名字,有些疑惑,“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你知道殇的意思嗎?”
術先生失笑點頭。
“我當然知道。”
“那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殇這個字寓意不好。”
“因為這裡是夢終結的地方。”
術先生打了個響指,海底的宮殿緩緩浮出海面。
“這是隻屬于我的領域,是童話的夢境,噩夢的終點。我将童話世界的不快樂收集起來,制成噩夢放入其中,将那些不好的元素轉變為可以帶給人們快樂與幸福的存在。這就是它存在的意義,也是我存在的意義。好看嗎?”
郝平夕遲疑點頭。
“很瑰麗,很浪漫……為什麼将不快樂變為快樂是你存在的意義?你,不是一個魔術師嗎?”
帶給别人快樂郝平夕可以理解,神奇的魔術就會給觀衆帶來驚奇和快樂,可又為什麼收集不快樂?不快樂,也可以收集嗎?
術先生似乎知道郝平夕所想,開口解釋。
“因為我是守衛啊。”
“守衛?守護童話世界?”
“嗯。我存在的意義,就是守護白童話世界,将一定會出現的負面情緒定期清除,持續不斷提供正向積極的能量。她還太弱小,無法穩定白童話世界,但是沒關系,我會輔佐她,向國王的目标努力。”
郝平夕感覺術先生很偉大,明明隻是個魔術師,卻想讓所有人都安康幸福,但是這真的可以嗎?
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真的存在嗎?
“不存在。”
術先生斬釘截鐵地回答,驚住了郝平夕。
術先生微微一笑,揮手散開天上的火燒雲,露出背後的黑霧。
郝平夕睜大眼睛。“這是什麼?”
“□□世界的侵蝕,也有白童話世界的黑暗。”
術先生看着那濃郁的黑霧,并不悲觀哀怨。
“黑暗永遠存在,但美好與希望也該永遠存在。我始終相信,國王會重新回到她的王國,死去的花園可以再次開出爛漫的鮮花,隻要有時間,童話終将變為現實存在。”
黑霧翻滾,一隻黑手伸向了地上的兩人。
術先生表情不變,隻是摘下魔術帽,扣在了郝平夕頭上。
郝平夕有些驚疑不定。“術先生?這是怎麼了?”
“沒怎麼,進來一個臭蟲而已。”
白手套重新戴在手上,術先生用眼神安撫郝平夕。
“别害怕,異世界的客人,我向你保證,你不會在這裡遇到危險。我會送你去王儲的身邊,她會将你送到你的朋友身邊的。”
郝平夕下意識開口:“那你怎麼辦?它是沖你來的對吧?”
“是。但這不需要客人操心了。”
術先生沒有隐瞞,卻也堅定地把郝平夕推了出去。
“很抱歉沒能交給您制作奇幻卡牌的方法,但是您無需擔心,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您會遇到比我更好的老師。而現在,您該走了。您的朋友需要您的幫助,忠誠的騎士,不該淪為欲/望的奴仆。”
“可是!……”
郝平夕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魔術帽就将他吞了進去,郝平夕隻來得及看見襲擊術先生的人,那是個隐藏在黑霧中的紳士?
“感謝您的招待,不過這場令人發笑的遊戲,是時候結束了。”
優雅的男聲帶着一絲熟悉的倫敦腔,飽含的惡意郝平夕都能聽出來。郝平夕不想走,但他已經來到了美夢圖書館,手邊是一頂魔術帽。
郝平夕呆呆坐在地闆上,像是一個發條松了的人偶玩具,直到咯吱聲響起。
背後的樓梯有人踩着下來,有過一面之緣的念念怯生生看着郝平夕。
“你好。術先生讓我送你回到另一個世界,他說你的朋友需要你。”
郝平夕看着念念,從那稚嫩的臉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那是他的朋友孟念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