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以金常在的個人氣質，以及所處的年齡階段，随便去哪都可以找一份輕松不少的工來打。

而且，像金常在這個年齡的小青年，肯出來做這種又髒又累的活兒的實在少見。

金常在完全沒因為程靜又起疑而生氣，反而笑道，“現在農民工的工資一點兒也不低啊，除了髒點累點，隻要肯吃苦比打零工可掙得多。”

他雖然回答了為什麼跑去當農民工，卻完全沒提自己為什麼辍學。

程靜記得他曾說過少壯不努力，老大做苦力，但程靜就是覺得金常在完全不是那種少壯不努力的小夥，一個連鋤泥搬磚這種苦都肯吃的孩子，會有多不努力呢？

不過，是人都會有不肯對他人講的苦衷，她與金常在還沒熟悉到可以說這些的地步。

出于好心，程靜還是勸了一句，“你說得沒錯，眼下這活兒也可以掙到不少錢，但你還年輕，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應該考慮繼續讀書，或者認認真真地去學一門技術。”

金常在低下眼簾，點了點頭，又擡眼笑盈盈地道，“姐姐是為我好，這話我記住了，有機會的話，我會的。”

說完他掏出鑰匙開了門，程靜趁他看門的間隙朝對面屋子掃了兩眼，果然如金常在所說，裡面隻是鋪好了地磚，牆面依舊是灰撲撲的水泥牆，隻在客廳和卧室的隔斷處挂了副門簾，其他什麼都沒有。

回到家，換了身衣服，程靜又拿了手機和鑰匙出門，到樓下又碰上金常在一瘸一拐異常艱難地往小區門口走。

可能是聽到了腳步聲，金常在回頭看了一眼，看到身後的人是程靜有些意外，“姐姐要出去？”

“嗯，去吃晚飯。你呢？腳受傷了怎麼還下樓？”

金常在一臉可憐相，“包工頭子家裡出了事，回家去了，隻有我自己，我得自食其力，特地下來覓食的。”

程靜打量着他，“腿腳不好可以叫外賣。”

金常在苦笑，“姐姐，我就是一窮人，今天剛在醫院開銷了一大筆，明天拿結果還不知道要花多少，再叫外賣實在消受不起。”

外賣和親自去吃也沒什麼差别吧？

程靜想了一下，“你先回去吧，回來的時候，我幫你打包一份回來，告訴我你吃什麼。”

金常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怎麼好意思總是麻煩你，外面的小吃街也沒幾步路，下都下來了，我還是去一趟吧。我請姐姐吃飯，感謝姐姐剛才帶我回來。”

妞妞有段時間沒見着程靜了，這會兒見程靜在馬路對面，翻出紙箱子就往馬路對面跑。

李澤給客人端上涼面，一扭頭見妞妞翻出紙箱不管不顧地往對面蹿，被吓了一跳，正要追過去，一眼瞧見程靜在對面，懸着的心頓時放下來。

程靜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金常在說話，突然被妞妞抱住大腿，不由愣了一下，低頭一瞧是妞妞，當即輕輕摸了摸妞妞的發頂，溫聲問：“妞妞有沒有想阿姨？”

妞妞沒有回答，隻摟着程靜，用小臉蹭了蹭她。

李澤趕過來，見妞妞不管不顧地抱着程靜，下意識地拉了妞妞一把，低聲訓斥，“把阿姨的衣服弄髒了。”

程靜的米色直筒褲上已經印出兩隻灰撲撲的小手印，她微笑着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

妞妞被爸爸拉開，完全搞不清楚是為什麼，立時包了兩包眼淚，淚汪汪地望了望程靜，又淚汪汪地望了望李澤，最後落在自己印下的兩隻手印上。

這一刻這個智力不大正常的孩子，似乎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把兩隻小手向身後背了背，低着頭抿着嘴一聲不吭，看上去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憐。

程靜蹲下身拉過妞妞的小手握住，“妞妞想我了，是不是？阿姨知道妞妞想我，很開心喲。”

妞妞咬着下嘴唇下意識地把小手往回縮，卻被程靜握得更緊了些，“妞妞别難過，阿姨喜歡妞妞的，不會嫌棄妞妞呢。”

妞妞這才擡起眼忽閃忽閃地望着程靜，半晌露出一絲笑容來。

金常在很意外地瞧着眼前這一切，等妞妞爸回小攤招呼客人了，才問，“你跟小攤老闆很熟？”

程靜看了眼捉着她小指不放的妞妞，笑道，“還好。”

金常在摸了摸下巴，咂摸着“還好”這倆字，“那也就是說不是太熟，看來你很喜歡小孩子啊！”

“喜不喜歡小孩子我不知道，但我很喜歡妞妞。”

程靜領着妞妞到攤位上坐下。

攤位的凳子有點矮，金常在扭了腳坐下去有點艱難，李澤特地給他拿了張高點的塑料凳。

“謝謝。”金常在扭臉就是個大大的笑臉，明晃晃的閃得人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