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昏暗處的暗門被打開,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走了出來。
楚澈摘下藏在耳朵裡的微型耳麥扭頭看向男人,“如何?”
男人用一張口流瀉出一口純正标準的普通話,“初步判斷應該是被下了心理暗示引起的焦慮症,情況不太好,但也不用過于擔心。”
楚澈松了口氣,“那就好。可是他一向心志堅定極有主見,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暗示?”
男人聳肩,“這個就不好說了,一般來說能對心志堅定的人産生這麼大的影響有兩種可能,第一,給他下暗示的人是他極其信任的人,第二,他本身就心懷憂懼以至于敏感多疑患得患失。”
“第一點目前不清楚,第二點麼……那是肯定有的。”
程靜本身就是顧琉琛患得患失的根源。
男人又道,“不管怎麼樣,先讓他好好睡一覺,目前隻是初步判斷,具體的還得我看過他完整的病理信息後才能得出最後結論。”
陸平來接顧琉琛的時候,楚澈特地請來的心理醫生已經先一步離開,他見顧琉琛睡得很沉有些意外。
楚澈一口氣喝掉自己杯子裡的果汁,解釋道,“在他的果汁裡放了點助眠的東西,放心。讓他先好好睡一覺。剛才心理醫生已經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對他做過初步診斷,問題應該不算嚴重。”
陸平提着心松了松,又不免有另一個擔憂,“我們這麼瞞着他真的好嗎?”
“确實不太好,但是也沒辦法,人為了自我保護都會進行一定程度的僞裝,甚至有的時候自己都覺察不到,所以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觀察診斷得出的結果反而更加準确。”
顧琉琛醒過來時包廂裡隻亮着一盞昏暗的壁燈,楚澈已經走了,隻有二十四小時待命的陸平坐在一旁對着手提電腦屏幕忙碌。
顧琉琛揉着額角坐起身,問,“幾點了?”
“十點五十。”
顧琉琛極少喝醉,再多的酒下去總能保持幾分清明,喝了就睡的情況根本沒有。眼下腦子有點昏沉身體還覺得乏力,這種感覺他完全不陌生,因為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對安眠藥十分依賴。
“你們很好。”
陸平心裡明白安眠藥的事情露餡了,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釋了一遍。
顧琉琛此時心情不佳,也并不想裝出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隻說,“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隻要能讓程靜來接我,剛才的事情就此翻篇。”
陸平扶了扶眼鏡,表面平靜内心抓狂,“顧總,這個時間程老師該休息了,而且從她的住處到這裡就算不堵車也要半個小時車程。”
“這個我管不着,我隻知道我這會兒頭暈乏力醉得五迷三道,走不了。”
陸平合上電腦,暗暗抹了把汗昧着良心給程靜打電話。
程靜的電話響起時随手把糊掉的飯菜倒進垃圾桶,把鍋鏟丢在料理台上重重地呼了口氣。
最近她除了要忙公司的事情,還成了穆青城的廚師擔當,一日三餐都得她親手做,不然穆金主就開始耍脾氣。
穆青城有些公子哥的臭脾氣,這個她早就見識過,這幾年他已經完全收斂,隻是沒想到一場意外又把他的臭脾氣帶回來了。
他有脾氣程靜沒意見,誰讓他是領導是金主呢,讓她有意見的是他的脾氣都用來逼她當“煮婦”,她送過去的飯菜自己都覺得難以下咽,可穆青城大概被撞壞了腦袋,明明吃得面有菜色還在樂此不疲。
接電話前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十點五十五,這個時間陸平會打電話過來令人意外。
電話一接通,就聽一向精明強幹的陸平語氣焦灼地開口,“程老師,幫幫忙我現在人在外地回不去,顧總在KILL酒吧,情況不太好,麻煩您過去接他一下。”
聽到KILL酒吧這個名字,程靜握住電話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言辭間卻依然冷靜,“他怎麼了?醉了?”
“對!他喝醉了……”陸平在顧琉琛的示意下開了免提。
“喝醉了就讓崔錦接他去,這種事情崔錦比我更合适。”
電話那邊陸平扶了扶眼鏡,冷靜下來,面不改色地繼續睜眼說瞎話,“他人醉了不說身體也出了些狀況……”
程靜又一次打斷他,“既然這樣,那崔錦就比我更合适了吧?可以讓崔錦帶他去醫院順便照顧他。”
陸平看了看沙發上已經黑了臉的顧琉琛,覺得自己沒出去打電話實在是個很不明智的決定。
“主要是……崔錦她這兩天也不再江城……所以我才……”
程靜站在衣櫃旁随手翻了翻衣櫃裡挂着的衣服,取下一件白色睡袍,再次打斷他,“那就打給天晴,天晴在江城而且很有時間,作為堂姐她應該好好照護顧總。時間不早了,我最近都在熬夜忙工作明天還得早起,就不跟你多聊了,晚安。”
陸平聽着聽筒裡傳來的嘟嘟聲看向一臉抑郁的顧琉琛,“顧總,程老師是真的……休息了。”
顧琉琛靠在沙發裡沒動,半晌低垂着眼簾咧着嘴角冷嗖嗖地笑,他摸過自己的手機在指間轉了轉,最後劃開屏幕撥通程靜的号碼,但始終處于無人接聽狀态。
這一刻他心底仿佛有根弦突然斷了。
陸平見他神色突然變得陰鸷怕人,心裡一“咯噔”趕緊勸,“也許程老師是有事情沒聽見,你别多想。”
顧琉琛緊緊握着手機,盯着始終處于無人接聽狀态的手機屏,機械的女聲結束後撥号狀态自動挂斷,屏幕也随即黑了下去,他終于擡眼看陸平,“你說得對,我确實……不該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