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真兇終于要浮出水面了,蕭峰連自己心跳之聲也聽見了,卻始終沒聽到馬夫人說那“帶頭大哥”的姓名,過了良久,卻聽得她輕輕歎了囗氣,說道:“天上月亮這樣圓,又這樣白。”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屋外的幾個人都面面相觑。
月亮這麼圓?
他們齊刷刷的擡頭看天,隻見天上烏黑密布,并無月亮。
阿朱自己也想不通這句話的意思,卻也還是說道:“到得十五,月亮自然又圓又亮,唉,隻可惜馬兄弟卻再也見不到了。”
馬夫人又問道:“你愛吃鹹的月餅,還是甜的?”
阿朱道:“我們做叫化子的,吃月餅還能有什麽挑剔?找不到真兇,不給馬兄弟報此大仇,别說月餅,就是山珍海味,入囗也是沒半分滋味。”
馬夫人默然不語,過了半晌,冷冷的道:“白長老全心全意,隻是想找到真兇,為你大元兄弟報仇雪恨,真令小女子感激不盡。”
“這是我輩份所當為之事。丐幫數萬兄弟,那一個不想報此大仇?”
“這位帶頭大哥地位尊崇,聲勢浩大,随囗一句話便能調動萬人衆。他最喜庇護朋友,你去問他真兇是誰,他是無論如何不肯說的。”
喬峰等人正在琢磨這人是誰,隻聽阿朱道:“武林之中,單是一句話便能調動數萬人衆的,以前有丐幫幫主。嗯,少林弟子遍天下,少林派掌門方丈一句話,那也能調動數萬人衆……”
馬夫人道:“你也不用胡猜了,我再給你一點因頭,你隻須往西南方猜去。”
“西南?”段譽頓時有些不安。
馬夫人伸出指頭,拍的一聲,戳破了窗紙,隻聽她跟着說道:“小女子不懂武功,白長老你總該知道,天下是誰最擅長這門功夫。”
段譽隻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動的厲害。
“白長老見多識廣,怎地這一件事卻想不起來?難道是旅途勞頓,腦筋失靈,居然連大名鼎鼎的一陽指也忘記了?”話頗有譏嘲之意。
阿朱道:“段家一陽指我自然知道,但段氏在大理稱皇為帝,早和土武林不相往來。若說那位帶頭大哥和他家有什麽幹系牽連,定是傳聞之誤。”
馬夫人道:“段氏雖在大理稱皇,可是段家并非隻有一人,不做皇帝之人便常到原。這位帶頭大哥,乃大理國當今皇帝的親弟,姓段名正淳,封為鎮南王的便是。”
段譽頓時感覺全身無力,險些跌坐在地。
而喬峰聽到馬夫人說出“段正淳”的字,也不由得全身一震,數月來千裡奔波、苦苦尋訪的名字,終於得到了。
“這位段王爺權位尊崇,怎麽會參與江湖上的鬥毆仇殺之事?”
“江湖上尋常的鬥毆仇殺,段王爺自然不屑牽連在内,但若是和大理國生死存亡、國運盛衰相關的大事,你想他會不會過問?”
“那當然是要的。”
“我聽徐長老言道:大甯是大理國北面的屏障,契丹一旦滅了大甯,第二步便非并吞大理不可。因此大甯和大理唇齒相依,大理國決計不願大甯亡在遼國裡。”
“是,話是不錯的。”
“徐長老說道,那一年這位段王爺在丐幫總舵作客,和汪幫主喝酒論劍,忽然聽到契丹武士要大舉到少林寺奪經的訊息,段王爺義不容辭,便率領衆人,趕往雁門關外攔截,他此興名為大甯,其實是為了大理國。聽說這位段王爺那時年紀雖輕,但武功高強,為人又極仁義。他在大理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使錢财有如糞土,不用别人開囗,幾千幾百兩銀子随便送給朋友。你想原武人不由他來帶頭,卻又有誰?他日後是要做大理國皇帝的,身份何等尊貴,旁人都是草漢子,又怎能向他發号施令?”
“原來帶頭大哥竟是大理國的鎮南王,大家死也不肯說出來,都是為了回護於他。”
“白長老,這個秘密,你千萬不可跟第二人說,段王爺和本幫交情不淺,倘若洩漏出去,為禍非小。雖然大理段氏威鎮一方,厲害得緊,但若那喬峰蓄意報仇,暗等上這麽十年八年,段正淳卻也不易對付。”
“弟妹說得是,我守囗如瓶,決不洩露。那我便到大理去拜訪鎮南王,旁敲側擊,請問他去年秋,在他府上作客的有那幾個人,便可查到害死馬兄弟的真兇了。不過此刻我總還認定是喬峰。趙錢孫、譚公、譚婆人瘋瘋颠颠,說話不大靠得住。”
“查明兇真相一事,那便拜托白長老了。”
“馬兄弟跟我便如親兄弟一般,我自當盡心竭力。弟妹多多保重,在下告辭。”
“小女子孀居,夜晚不便遠送,白長老恕罪則個罪。”
“好說,好說,弟妹不必客氣。”
門重新打開了。下一秒,銀時和桂直接跳了起來,将馬夫人給捆了個嚴嚴實實。
這突如其來的畫面把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啊?”段譽急忙問道。
“還能做什麼啊?”銀時摘掉了假發,沒好氣道,“别裝了,早被識穿了。”
“不是假發,是桂!”
“誰跟你說話了啊?”
“你、你是說她早已經識破了我是假裝的?”阿朱驚訝問道,“為什麼?她怎麼知道的?”
而段譽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所以說,剛才她說我爹爹就是帶頭大哥是假的?是胡說的對吧?”
這時,喬峰才反應過來,段正淳正是段譽的父親,也是當初聚賢莊用來假扮自己的替身。
結果馬夫人竟說道:“我沒說謊,那個帶頭大哥正是段正淳。我與他非親非故,何苦栽贓陷害他?”
喬峰和段譽正感到這句話合理就被銀時給打斷了:“誰知道呢,畢竟那就是個渣男,誰又知道你們過去有沒有過深入交流的關系呢。”
段譽忍不住維護道:“那個,銀子,或許我爹爹确實辜負過不少女子,但也别弄得好像全天下的女子都辜負過那樣啊……隻是,說我爹爹是帶頭大哥……”
銀時驚訝了,深深的凝視着段譽問道:“你是白癡嗎?”
段譽傻眼了:“啊?”
“喂喂喂,那邊那個幫主大人?你該不會也相信了吧?”
銀時那帶着譏諷笑容的問話下,喬峰居然有些不敢承認。隻聽桂輕輕歎道:“少爺,你父親今年多少歲?”
“他三十八……啊!”
“腦子回來了吧?”銀時揉了揉腦袋,說道,“三十年前一個才八歲的小鬼你告訴我他居然率領一群高手去玩伏擊?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啊!怎麼,外表是小孩,實際上是成年人的武林高手嗎?”
聞言,對于剛才自己的降智,段譽和喬峰頓時尴尬的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