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山并不遠,僅僅兩日的行程便到了此處。
隻見竹蔭森森,景色清幽,山澗旁用巨竹搭着一個涼亭,構築精雅,極盡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還是亭子。段譽大為贊佩,左右端相,驚疑不定。
“這裡便是擂鼓山啊?當真是處境清幽。能夠住在這樣一處妙境還真别有一番滋味!”
結果,阿紫居然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少在這裡說些屁話!銀子姐還沒回來呢!應該不會是中途迷路了吧?”
“阿紫,你就别瞎擔心了,你銀子姐有多厲害你不是知道的嗎?哪會這麼容易迷路啊。而且,桂子也在呢。”阿朱善意的說道。
“也是……真是的,銀子姐怎麼不讓我跟着嘛……”阿紫不高興的嘟囔道。
在那天确定破了棋局就可能拿到獎勵後,在某些程度上很是貪婪的銀時就喊着要去找高手過來幫忙,讓他們先走了。而直到現在,他們都不懂這個高手究竟是誰。
喬峰瞟向了段譽:“……應該,不會是去找你父親吧?”
段譽:“…………不、不會吧?”
段譽還真沒有底氣,畢竟他的父王确實不管琴棋書畫都相當的在行。而想起銀時和桂的手段,還真不好說是不是會把他給拖過來。
又或者,把自家的皇帝伯父給拖過來……
段譽決定不去細想這件事了。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進了一個山谷。谷内都是松樹,山風過去,松聲若濤。
在林間行了片刻,來到間木屋之前。隻見屋前的一株大樹之下,有二人相對而坐。左首一人身後站着人。
“對弈已經開始了?”
段譽小跑着上去。走到近處,見坐着的兩人之間有塊大石,上有棋盤,兩人正在對弈。右首是個矮瘦的幹癟老頭兒,左首則是個青年公子。但見那棋盤雕在一塊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是晶瑩發光,雙方各已下了百餘子。
段譽并沒有誇大,他的棋藝确實不錯,一眼便可斷定白子必輸。果不其然,在那矮小老頭下了一黑子後,青年公子頓時愁眉苦臉的低頭。
“我敗了。”
然而,這個矮小老頭卻并未感到高興,隻是微微的無聲歎息。
衆人頓時明白,這個矮小老頭就是聰辯先生蘇星河了。
段譽當即坐下:“我來!”
蘇星河點點頭,與段譽開始一場新的博弈。
喬峰不懂圍棋,因此看了兩眼也就不感興趣的移開了視線。其他懂棋的倒是看的認真,于是,喬峰悄悄的走開了。不曾想剛走出幾步,就看到八個神色不一的人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而更叫他驚訝的是,薛神醫也在裡頭。
回憶起當初聚賢莊一事,深感尴尬的喬峰連忙上前想搶先一步向薛神醫緻歉,卻不料這八個人包括薛神醫是看也不看蕭峰,徑直的走到離那青石棋盤丈許之處,一齊跪下。
“你老人家清健勝昔,咱們八人歡喜無限。”
喬峰吃了一驚,這個聰辯先生居然是薛神醫的師父?
然而蘇星河并不回應他們,甚至連一個眼神也不給他們,依舊認真的盯緊棋盤。而這八個人竟也是見慣不怪。萬籁無聲之際,段譽忽道:“好,便如此下!”說着将一枚白子下在棋盤之上。
蘇星河臉有喜色,點了點頭,意似嘉許,下了一着黑子,段譽将十餘路棋子都已想通,跟着便下白子。兩人下了十餘着,段譽籲了口長氣,搖頭道:“老先生所擺的珍珑深奧巧妙之極,晚生破解不來。”
眼見蘇星河是赢了,可是他臉上反現慘然之色,惋惜之情,确是十分深摯。
段譽将自己所下的十餘枚白子從棋盤上撿起,放入木盒。蘇星河也撿起了十餘枚黑子。棋局上仍然留着原來的陣勢。
喬峰笑道:“賢弟你也赢不了?”
段譽用扇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誇海口誇得太大了,實在丢人。”
虛竹安慰道:“段施主棋藝高超,聰辯先生也是認可的,不然也不會露出如此惋惜的神情。”
“隻是……”段譽微微望着棋局怔怔出神:這個珍珑棋局,在當日無量山石洞裡頭的一個棋盤竟一模一樣。這位聰辯先生,必與洞的神仙姊姊有甚淵源?隻可惜銀子與桂子不在,不然,他們或許會知道些什麼。
沒想到就在這時,蘇星河居然開口了。
“你們大夥都起來!百齡,這個‘珍珑’,牽涉異常重大,你過來好好的瞧上一瞧,倘能破解得開,那是一件大大的妙事。”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世人皆知“聰辯先生”是個聾啞先生,如今居然開口說話了,這實在讓人吃驚不已。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八個人絲毫不覺得吃驚,反而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阿朱看向了他們,突然喊道:“是康先生?”
八人中為首的那人也看了過去,道:“阿朱姑娘怎會也在此?”
阿朱笑道:“我也是來湊湊熱鬧罷了。”說着,她向其他人介紹道,“你們還記得阿碧嗎?這位便是阿碧的師父,康廣陵先生。”
康廣陵向其他人拱拱手後,便全副精力都投注在了棋盤上。
薛神醫似乎這時才注意到了喬峰還有阿朱他們,冷冷的“哼”了一聲。若不是師父在當前,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阿朱等人隻能尴尬的笑了笑。
突然,範百齡“啊”的一聲大叫。
範百齡精研圍棋數十年,見這一局棋劫有劫,複雜無比。他登時精神一振,再看片時,忽覺頭暈腦脹,隻計算了右下角一塊小小白棋的死活,已覺胸口氣血翻湧。他定了定神,第二次再算,發覺原先以為這塊白棋是死的,其實卻有可活之道,但要殺卻旁邊一塊黑棋,牽涉卻又極多,再算得幾下,突然間眼前一團漆黑,喉頭一甜,噴出一大口鮮血。
蘇星河冷冷的看着他,說道:“這局棋原是極難,你天資有限,雖然棋力不弱,卻也多半解不開,何況又有丁春秋這惡賊在旁施展邪術,迷人心魄,實在大是兇險,你到底要想下去呢,還是不想了?”
範百齡道:“生死有命,弟……我……我……決意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