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鶴閑年輕有為,長得也比實際年齡偏小很多,想來從未被人拿年齡說過事。他怡然的外表終于有了一些裂痕,不過也僅僅是片刻。他瞥了晏雲杉一眼,從容地說:“是啊,時間不等人啊。”
他四兩撥千斤地把晏雲杉的話駁了回去,包含的言外之意讓晏雲杉的臉色更臭了。
如果我不在風暴中心,我一定會覺得這種唇槍舌戰很精彩。
在新一輪陰陽怪氣的争吵爆發之前,我終于按捺不住維持秩序:“要陪我吃飯就好好吃飯,不要這樣吵架行嗎?我不想被圍觀,謝謝大家的理解。”
三個不讓人省心的人看起來都很不情願,鑒于競争的邏輯,我決定樹立一個榜樣,“吵赢了是有什麼獎勵嗎?能不能都像陳謹忱一樣好好坐着?”
可惜這一方法适得其反,在座的幾位勝負欲和競争意識都比幼兒園的小孩還強。
“他最會裝乖賣可憐,所以你就每次都偏心他。”洛棠控訴我。
晏雲杉和陸鶴閑雖然表現得成熟一些,并沒有說話,但是表情都是顯而易見的贊同。
我忍不住反駁:“他有裝嗎?你想我偏心你也可以裝。還有,偏心是什麼用詞?我有嗎?”
“你沒有嗎?”洛棠拿起勺子,撥了撥剛端上來的他的那份芒果冰,露出可憐的表情,用很委屈的語氣說,“反正你隻對我說狠話,對别人都比對我好。”
“還有,你果然看不出來他裝。”他用力地戳了戳刨冰,把表面戳出一個坑,“你怎麼看不出來呢?你看他現在安安靜靜坐在這裡,一句話都不說的,其實不知道回去會在他那個筆記上寫什麼呢!”
被強行扯入戰場的陳謹忱輕微地蹙了蹙眉,沒有反駁任何其他的指控,僅僅辯解:“我沒有寫了。”他語氣平緩地說完以後重新垂下眼,顯得沉靜而溫順。
即便是被極不公正地指責,他也顧忌着我的要求,并沒有參與争吵或是陰陽怪氣,保持着一直以來的善解人意和妥帖。
這怎麼裝乖了?
“洛棠。”我推了推他的芒果冰,說,“你别說了。你不是想吃芒果冰嗎?安靜地吃,行嗎?你再說兩句要化了。”
洛棠似乎還想說話,陸鶴閑出聲制止了他,“小洛,别說了,你覺得他能看出來什麼。陸緒不是一直這樣……嗎?”
我又一次自動補齊了陸鶴閑的下半句,他顯然想說——“一直這樣蠢”。
憤憤不平但是敢怒而不敢言的我瞪了陸鶴閑一眼,他挑挑眉,一副“難道不是嗎”的樣子,我懶得和他計較,寬容地按捺住情緒。
晏雲杉在這時插嘴:“你說别人倒是起勁,自己裝乖的時候怎麼不說話?誰不知道陸緒喜歡裝乖的人,隻有你能裝是吧。”
“所以現在你也學會裝乖嗎?”洛棠說,“怎麼裝乖賣可憐才讓他同意今天和你待在一起的?是不是用了你那條腿?”
晏雲杉終于被噎了一下,他生硬地說:“我沒有。”轉過頭,他又向我強調了一遍,“我沒有。”
陸鶴閑慢悠悠地說:“沒有嗎?不過确實,就算有,陸緒看不出來,也是沒有。”
被接連質疑的我終于開始認真思索我是不是真的因為遲鈍錯過了一些應該注意到的細節,但思索再三仍然沒有結果。什麼叫“裝乖賣可憐”?在不涉及底線時,我确實是一個容易心軟的人,但是我的心軟總是基于事實。
晏雲杉确實受了傷,确實險些無法行走,這是事實,所以我不認為我有什麼問題。
“既然這樣,你們能不能都裝一下乖?”我破罐子破摔,很大聲地說,“我頭很痛,也很餓,我現在需要吃飯,誰再說話誰就出去!”
飯桌上終于進入了短暫的和平時間,我得以安穩地填飽了肚子。
但比起這樣“熱鬧”的“聚餐活動”,我還是甯願一個人在公司食堂吃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