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傅，我哥哥和他朋友一起玩了。”她瞪大着眼睛，軟糯的臉上，帶着幽怨的控訴。

她笑了笑，這小姑娘，說話含蓄得很，告狀間就把訴求說了出來。

意下之意就是沒人教她打球。

容妍環顧了一圈，輕輕牽起她的手，走到一張空的台球桌上，教着她基本動作。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小朋友就跟她說累了，想歇一下。

容妍算是看出來了，她應該是不想學，她哥哥才去跟别人打的，但她又不想一個人孤立着，這才來找她陪她玩。

台球這種東西，最重要的就是興趣，小姑娘現在還小，強度太大的話，難免生出逆反心理。

容妍沒有勉強，拿走她手裡的球杆擱上台面，跟她道：“那我們休息會兒。”

“好呀好呀。”小姑娘很開心地就同意了。

她們坐在台球館裡的休息區裡，容妍沒有過太多帶小朋友的經曆，此刻兩人兩兩相望，竟有股相顧無言的意味。

小姑娘望着四周打台球的人，盯着她，好奇問道：“小師傅，小師叔是不是也打不過你啊？”

容妍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小師叔指的是誰，立馬跟她解釋道：“他不是你小師叔。”

她指了指裡間的台球室：“那裡面那個帥叔叔是誰？”

“他是小師傅合作公司的……老闆。”容妍忖了忖，這麼介紹道。

“老闆？那他應該很厲害吧？”小姑娘注意力隻在最後那兩個字眼上，睜大眼問。

小孩子的單純世界裡，隻有很厲害的大人才能當老闆，容妍守護着她的天真，點頭說：“他比小師傅強多了。”

小姑娘“哦”了聲，笑着看向她，換了個很想了解的話題問：“你喜歡他嗎？”

容妍滿臉詫然，搖了搖頭。

“為什麼啊？”小姑娘不解。

容妍一時被問住，反問道：“你喜歡他？”

小姑娘很是認真地搗了搗腦袋，意思是：喜歡。

“為什麼？”容妍同樣這麼問。

“他長得好看。”她脫口而出。

聽見這“膚淺”的回答，容妍更是啞口無言。

她禮尚往來：“該你回答了。”

容妍沉吟着，沒有出聲，她不是不能回答，是不知道怎麼跟她回答。

飄忽的視線遊走了一遭，定在門窗外。

窗外狂風乍起，掀起的梧桐樹葉在風中撲棱棱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才簌簌地落下來。

“我不知道怎麼跟你形容。”她還是無奈地跟小姑娘這樣說。

小姑娘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她學過修辭，知道什麼是形容，順着她的視線，她形容狀地問道：“他是風嗎？”

怕小孩子不能理解，容妍誇大了說：“他是風暴，比風還厲害。”

“聚起時就是這樣。”

容妍給她比劃了一個合攏後爆炸開來的手勢，還配上了形象的一聲“砰”。

“我比不上的。”容妍莞爾，說得很中肯。

“哦哦，我知道啦，”小女孩明了，水靈靈的眼睛滴溜轉着，下一秒，她忽地揮了揮手喊，“帥叔叔！”

容妍聞言，全身都一僵。

男人立在不遠處，靠着張台球桌，長腿散漫地伸着，視線直直地落在她們這裡。

目光徑直對上的那一秒，容妍不由得心虛，平白在背後讨論别人，既不合适，也顯得沒有禮貌。

程臨遠款步過來，彎下腰，微笑着跟小女孩問好。

還沒說兩句，就走過來了個少年，她從座位上移下來，撒腿跑過去，邊跑邊甜甜地喊“哥哥”。

“就你會找人來幫忙，”那少年牽着她，輕輕地訓了一句，緊接着朝向容妍，喊了句“小師傅”。

容妍笑着回應。

打完招呼，一大一小便轉身走了。

容妍看着他倆的背影，像極了小時候的她和容昀。

她一時怔住，呆呆地望着那畫面。

程臨遠不知道她腦中重疊的畫面，站在她身邊，笑一笑開口：“看得出來，你這小師傅在他們的心中威信很高。”

容妍回過神來，局促地捏着大衣上的衣扣，說：“可能是我來這裡的時間比較多，他們看我眼熟，就比較信任我。”

程臨遠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垂眸間，笑了聲：“隻是我很意外，你會把我評價得這麼……生動具象。”

容妍抿了抿唇，先緻歉道：“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你說得沒錯，”程臨遠沒有接受她的“道歉”，有一說一，“但我還想補充一句。”

容妍疑惑望去：“什麼？”

程臨遠擡眼看着她，視線一寸一寸地，撞進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風暴凜冽，但也未必不能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