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不盡沒說，盯住了萬瑤面前那杯茶。

孟青離：“茶！”她知道違和感在哪了。萬鐘給萬瑤倒茶喝，如果他知道這茶中有料，不會倒給萬瑤，這個世界還是很尊敬死者的，用毒茶敬給死者，太不尊敬。

陸不盡點頭：“他應當不知茶中有毒，不然他不會給萬瑤倒茶。如果是我，賠罪，當初用的藍蝶草毒殺萬瑤，今日也會用藍蝶草自殺。”

這樣才會有一命償一命的審判感。

而失魂水，明顯是在掩飾，給外界制造萬鐘不堪負罪感，失心瘋而死的假象。

“是誰下的毒？”

陸不盡搖搖頭：“溯時太短，通靈太淺，探查不到。”

溯時通靈符隻能通向死者執念最深的那個場景，一般是死因。

“但日常茶水供應，皆有記錄。”

陸不盡從懷中又取出一張符紙。

“媳婦，抓緊我。”陸不盡朝着身後的孟青離伸手，等到握住孟青離伸來的手，他道：“我們去第二層通靈境，會有更多線索。”

“好。”孟青離牢牢握緊了他的手。

陸不盡将那符紙出手，貼在了萬瑤的胸口。

“啊！”一陣凄厲嚎哭從眼前的女鬼萬瑤口中迸發，她眼中流下的血止住了，迅速凝固，變成一條黑紅色的疤痕貼在臉上。

那嚎哭不止，女鬼萬瑤胸口的通靈符發出金色的光，那金光大盛，女鬼身上出現裂痕。那裂痕延伸得很快，孟青離開始覺得整個房間都出現裂痕，變成了一塊塊碎片，開始搖晃不止。

終于，女鬼萬瑤碎裂成一塊塊的，場景徹底破開。

換了個場景。

這是另一個房間。孟青離打量着，規格上是同樣的房間大小和格局，也是小客廳。但是周圍的擺設确實另一個風格，桌子中間放着一個青瓷瓶，瓶中裝着幾隻白色的花兒。門簾是白色的珠簾，輕輕晃着。

窗戶開着，微風輕輕吹了進來。窗戶上挂着的銀鈴叮叮作響。

窗外是黃昏。大大的太陽，并不刺眼，黃燦燦的，像個大大的糖心蛋黃。淺淺的陽光照進屋中，暖洋洋的。

陸不盡說：“八月初六傍晚。”

八月初六晚上，是萬瑤的死期。

為什麼沒到晚上？孟青離跑到窗戶前，探頭往外看。天上除了那一個大太陽，還有兩張月亮也挂在天上，一圓一缺。

通靈符會把幻境營造成死者生前執念最深的那一刻。

“啊哈哈哈。”

裡屋傳來一陣嬌俏的笑聲，透着愉悅。

孟青離和陸不盡對視了一眼，一起朝着裡屋走去。

裡屋是卧房，這裡是女子閨房。孟青離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粉衣的萬瑤，她坐在梳妝台的銅鏡前，巧笑嫣然。她身旁站着一個人，看着鏡前的她，也淺淺的笑着，那是萬鐘。

能進女子閨房，關系親密。

“鐘哥哥，中秋我們回家。”萬瑤說。

萬鐘點了點頭：“爹娘早就想你了。”

萬瑤甜甜的笑了笑，臉上浮起一抹紅暈：“前幾日爹娘給我來信了。”

萬鐘摸了摸她的頭：“嗯。”

他溫柔地看着她：“爹娘也跟我來信了，說中秋回去就訂，訂婚。”

他們兩個口中的爹娘是同一個爹娘的樣子。但女子未出閣前，不應該叫人家的爹娘叫爹娘，但看萬瑤的樣子，叫得十分順口。他們一個姓，一家人？看來他們關系真是不一般，就等一個中秋快成未婚夫妻了。

很恩愛的感覺啊。

萬瑤對着鏡中的他笑了一下：“我跟閣主說了，閣主說等我這次成功通過外門試煉，進了内門，給我們送一份訂婚禮物。就是之前說過的那個。”

萬瑤原來是打算通過這次外門試煉進入内門的？之前秋水閣來碰瓷的時候，就說過這位小師妹正在辟谷，想來是快突破進階。看萬瑤的語氣，進入内門是十拿九穩的。

孟青離看到，在萬瑤說了進内門之後，萬鐘摸她頭發的手僵住了一下，但萬瑤沒有發現，她依舊微微紅着臉笑得開心：“閣主真好。我很開心。”

“進内門……你開心就好了。”萬鐘将手拿了下來。

萬瑤拿起梳妝台桌上的一個藍色瓶子，遞給了身旁的萬鐘：“鐘哥哥，幫我塗月亮水。這次的月亮水真不錯，下次我還找這個人買。”萬瑤說着，摸了摸臉頰，嘿嘿笑。

萬鐘接過月亮水，手抖了抖，張了張嘴，嘴型是個“好”字，可他沒說出聲，卻道：“這些東西，還是别用了。瑤瑤你天生麗質，根本用不上這個。”

萬瑤笑了笑，開始撒嬌：“鐘哥哥，别胡說了。快給我塗上。”

“快點嘛。”萬瑤催道。

萬鐘打開了月亮水的瓶蓋。

陸不盡走過去，湊到那月亮水的面前，嗅了嗅，眉頭便皺了起來：“是藍蝶草。”

孟青離也湊了過去看：“還有一大瓶子。”

可第二天秋水閣去碰瓷，說了月亮水用完了。看來根本沒有完了。

萬鐘拿了一張玉簽，去沾月亮水，沾好了就往萬瑤臉上抹去。可就在即将抹上萬瑤的臉上時，他又住了手，将玉簽丢了回去：“我們去閣主那裡請示一下回家探親之事。”

萬瑤轉身看向他：“這個我已經請示過了呀。”

“那就去問問閣主你的功法什麼時候能突破，還需要做什麼。”

萬瑤緩緩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可以。”

兩人相攜出門。

最終還是沒有塗月亮水，孟青離看着萬鐘的手一直在抖，他是不忍心下手嗎？甚至還讓人别用了，這是暗示嗎。

孟青離跟着陸不盡，一起跟在他們身後出了門。

兩人出了門，迎面遇上兩個女子，萬鐘萬瑤叫了兩聲師姐，問了好，打了招呼後朝前走去，上了樓。

孟青離跟着上樓，旁邊的陸不盡卻停下了腳步，回過了頭。看向身後的兩個師姐，那兩個師姐似乎在說着什麼。

她不解，是有什麼重要線索？

“呵，那萬鐘也是，瑤瑤還沒嫁給他，成天往人屋裡跑算怎麼回事。”

“憑白毀人清白。瑤瑤可以要進内門的，他就是怕人跑了吧，想把事情坐定。仗着瑤瑤是他家養大的，吃定人家了。”

“可也不能這樣，養恩有養恩的報恩法。下次我得跟瑤瑤好好說說其中的利害關系。”

“就是。名聲壞了可沒法說一門好親。”

“我怕他纏着瑤瑤，沒安好心，瑤瑤會倒黴。”

看來周圍人都不是很看好這兩人的未來啊。萬瑤資質不錯，可以進内門，萬鐘不行。這會不會是萬鐘對萬瑤出手的原因？可這也不至于要人命啊。猴場老闆也曾經用這個理由勸服她拖延陸不盡進内門的時間，也隻是拖延，沒想過謀人性命，那樣太不劃算。

“媳……青離，出去以後，我們以兄妹相稱。”陸不盡忽然開口。

說出的話，孟青離都一時沒能抓住重點，不是說萬鐘萬瑤的事情嗎，怎麼忽然扯到他們自己身上了，雖然陸不盡這個她早就想說了，媳婦什麼的，聽着真的好别扭。這夫妻關系本來就是她随口胡謅的，看來他想得很清。

“嗯，好的。”她笑着點頭。

陸不盡緊緊握住她的手：“等我查出滅村真相，殺了幕後兇手，為了娘親他們報了仇後，為你恢複身份。”

這是陸不盡第一次主動提起報仇的事情，也許是因為這是個幻境，他不用防備，不怕被誰聽到。

“你可以的。”她鼓勵他。

“到時候我會為你挑一個世間最好的郎君，将你風光大嫁。”

孟青離：“？？？”……小破孩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