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
沈瑄看着掌心兩枚熟悉的銅錢:“你說這是不是你的那一對啊…”
談若陽毫不猶豫:“是。給你之前我看了很多遍,絕對不會錯。”
他對上面的紋路記得很清楚。
沈瑄想到謝滌的話:他應該也愛過他的第一任妻子吧…他這算什麼呢?
沈瑄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那張遍布傷疤的臉控訴謝滌的樣子,她的内心突然生出了一種悲哀。
殺人冒名頂替固然可惡可憎,但她心裡的恨是真切的。丈夫對于妻子的背叛,盟友對于同盟的背叛,這種恨與好壞無關。
但更悲哀的是,她丈夫背叛的理由——他真的愛上了孟芸。難道謝滌沒有愛過她嗎?沈瑄潛意識裡總覺得是愛過的,如果沒有愛過應該也不會恨到如此地步啊。
感情是不可控的。沈瑄想來想去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她很少這麼胡思亂想,現在會這麼想隻不過是…
“二層最裡邊一間,今天住店的客人不多。”談若陽走過來,看見沈瑄看着銅錢在出神。
“上樓吧…”沈瑄看見他來,擠出一個笑容。
她不高興,他想。
雖然這家客棧已經算是很上檔次,但屋子裡陳設就是床,桌,闆凳,燈,其餘什麼也沒有,充其量房間比别家大些。
我要回現代,沈瑄在心裡念。
但她不能回,她得熬。
來了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後面的路真的太長了,她終于知道表姐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要在兩千年的歲月裡保持一顆人類的心智。
這實在太可笑了,如果一個人能活兩千年,那還是人嗎?
壽命本來就是寫進人類基因裡的…
為什麼要兩個人一起來呢?
是為了讓自己在這漫長的歲月裡有一個陪伴的自己的人吧…不至于讓自己一頓發瘋之後直接毀滅世界…談若陽看起來确實情緒穩定。
“喝水。”談若陽從廚房拎了一壺熱水倒給沈瑄,發現沈瑄還在出神,他出聲提醒,手在沈瑄的眼前晃了晃。
沈瑄回過神來,突然一把抱着談若陽的把頭埋在他的腰上…
!
談若陽心跳驟然加速…
“你要是敢出軌,你就死定了!而且會讓全世界陪你一起死。”沈瑄說了一句非常兇狠的話,但是語氣中帶着一點委屈。
談若陽顯然沒有把這當成威脅,照着沈瑄的性格,能說出這種話說明沈瑄是真的在乎他。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還有點竊喜,笑着去捏着沈瑄的後頸:“先喝水。”
沈瑄這才反應過來一路舟車勞頓光想事兒了,這會喉嚨早就幹的不行,于是端起水杯開始喝。
松手之後,她感受到談若陽含着笑意的目光,突然感覺剛才的行為簡直不像是她能做出來的,臉頰有些發紅…
“咳…”談若陽移開目光,他知道沈瑄在臉紅什麼,“老闆說今晚有燈會,不遠,兩條街…要不要去逛逛。”
沈瑄自從回程開始,情緒都不太高昂。
“好,我要去。”沈瑄點頭,勞逸結合是她的人生信條,何況她本來情緒就一直不太好。
入夜,中秋前夕的燈火照徹黑夜。
沈瑄和談若陽走在街上,滿街滿牆都亮堂堂的,人多得摩肩接踵,路堵得水洩不通。
即便是生活條件再艱苦,人都會苦中作樂。
路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小攤,不僅有各種漂亮的花燈,還有各色精緻的小玩意,看得人眼花缭亂。沈瑄這個擠一擠那個看一看,她沿路認真看了每一個竹籠編制的小動物,談若陽一直摸着錢袋,随時準備着沈瑄要買。
然而,沈瑄得出了一個令她滿意的結論——都沒她自己編得好!
談若陽聽到沈瑄說出這句話,直接失去表情管理開始笑——這樣的沈瑄,他愛得要死。
過往的行人這裡擠一擠,那裡挨一挨,什麼都不買,也來湊個熱鬧——沈瑄自己就是。
“哎!那邊好多人诶!我們去看看!”沈瑄看到前面圍得水洩不通,拉着談若陽的手往前擠。
談若陽不喜歡湊熱鬧,但是沈瑄喜歡他就喜歡,沈瑄牽他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沈瑄憑借着自己堅強不屈的毅力擠進人群中間,可是由于身高原因她隻能看着人家的後腦勺,還有人群之中頻頻冒出的的火光。
“你個兒高你看看,裡面都是什麼呀?”沈瑄看不着,幾次墊腳伸頭探腦無果之後就直接問談若陽。
談若陽也隻能瞅見一點,看着一個一群帶着面具的人舉着火把跳舞:“傩戲吧。”
“好看嗎?”
“要不我扛着你看?”談若陽看了看周圍。
沈瑄癟着嘴搖頭:“我才不要呢,你看扛在肩上的都是小孩子,就沒有扛老婆的…”
談若陽也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特别好,飄飄然,大概是因為“老婆”兩個字。
沈瑄又拽着他往外走:“哎呀不擠了不擠了,反正也看不見…”
就這當口,有個年輕女子突然沖撞過來,直直撞在談若陽胸口,眼看要往後摔倒,談若陽眼疾手快拉住了,等她站穩立刻收回手。
沈瑄關切道:“你沒事吧?”
那年輕女子看着談若陽,臉刷一下紅了:“謝謝公子,沒事,沒事。”
男人太帥不好啊,沈瑄感歎一聲,不過她早就釋然了,她用貓一樣狡黠的目光看了一眼談若陽,談若陽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目光裡帶着一種揶揄。
是謂“情趣”。
沈瑄并沒有生氣,自打上一次她就想通了,但她心裡還是覺得談若陽需要表示一點什麼。
雖然她也沒想清楚到底要表示什麼。
兩人在衆人的叫賣和交談聲中牽着手繼續走,走到一處面具攤前,談若陽拉着沈瑄停下了。
這是一家賣面具的小攤。老闆帶着一張傩面,但看上去是個身材纖瘦的少年。他身旁有個架子,架子上挂滿了面具——都是各色各樣的傩面。
不過看着都兇神惡煞。
談若陽就站在架子面前愣住了。
沈瑄一開始還覺得奇怪,她覺得談若陽看上去對什麼都沒興趣,為什麼會喜歡傩面這樣的小玩意?
然後她才回憶起葬禮上見她的時候談若陽其實染了一頭黃毛,第二次的時候穿得能把她潮出風濕病,甚至還會在意自己露額頭好看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