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蔺家老爺子去世,蔺青時才16歲,他那個廢物爹半點用處沒有,隻會拖後腿,養肥了一幫親戚的野心——被蔺老大把家産敗給外人,還不如他們這些同姓的拿走呢,好歹都姓蔺。
——什麼?當初蔺老爺子差點被他們趕出家門?瞧這話說的,親戚之間,哪有隔夜仇呢?
若是這幫親戚有頂用的也不失為蔺家的好出路。
可惜,均值回歸不是說說而已,偌大一個枝繁葉茂的家族,這一代竟然清一色全是廢物。
當時還有人說蔺家這種古老家族以前是不是常常近親結婚把基因搞壞了,不然怎麼會……
最後還是蔺青時接了這個爛攤子。
還在上學的蔺青時要一手抓學業一手抓企業,硬生生頂下内憂外患的壓力,否則蔺家現在别說錢了,神仙來了都救不回來。
即便從小被蔺老爺子當作繼承人教育,但蔺青時到底先天不足,精力不濟,再加上蔺家作為老牌世家,家裡産業繁雜且人員複雜,盤根錯節的勢力還沒來得及讓蔺老爺子整理幹淨就一下砸在了蔺青時手裡,那段時間本就瘦削的蔺青時一下又消減不少,見過的都疑心剛接任的小蔺總要随着老爺子一起去了,股票都跌了。
蔺青時也是夠果決的。
不善言辭就不言辭,擄了他爸手上的股權,雷厲風行大刀闊斧開始整頓蔺氏。
一些蔺氏族人已經禍禍了的産業他索性直接切割出去,旁人看了都肉痛,他卻眼也不眨。
那些腐爛的枝葉根系被他毫不猶豫剪掉——包括上面的蛀蟲,他也全然不顧親緣全都去除了。
留下葉子稀疏但還算頂用的大樹,在大風裡搖搖欲墜依然不倒,他掌權後,僅僅幾年的功夫這棵大樹就頑強地複活了,後來他身體每況愈下,拉扯起來的繼承人還沒能獨當一面,竟然連自己的婚姻都豁出去了,聯姻之後,大量資金到賬,他那個繼承人也是硬茬子,蔺氏徹底盤活了,沒能恢複到鼎盛時期,但也不會朝不保夕。
有人說,如果他身體康健,如果蔺老爺子能再多撐幾年,說不定蔺家還能再竄一竄。
當然,這些過往也不全是周圍人面露怪異之色的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是——
上一個膽敢在蔺家風雨飄搖之際妄圖對蔺青時出手的家夥,可是被直接打進了醫院!
蔺青時話少——能直接動手就直接動手。
生意場上是這樣,被冒犯了也同樣。
那次同樣是個宴會,為了什麼而開的已經忘了,隻是依然記得,比現在稚嫩一些的臉龐面無表情,急促的喘息蓋過了心跳的鼓噪,清瘦的腰背筆直,不急不躁聽着某個人嘴裡的污言穢語,就像是在隐忍……
然後在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蔺青時驟然動了手!
哀嚎聲和玻璃刺進血肉的聲音讓人牙酸,一下接着一下,毫不手軟。
蒼白的皮膚上沾了血,蔺青時體力不濟,胳膊向後撐在矮桌上,氣喘籲籲,握着半截酒瓶的手卸了力,玻璃四濺,蔺青時努力撐住了身體。
他冷靜地擡了擡眼皮,對已經軟倒在腳邊的渣滓視而不見,朝着急匆匆趕過來的宴會主人賠罪。
仿佛這裡沒有血,沒有被割破的肌肉和血管,也沒有斷掉的骨頭和遭受重擊的某個器官。
他依然和平時一樣冷靜,道過歉後,在匆匆趕來的杜方彬的攙扶下離開了。
後來被打的那個人聽說是在醫院裡住了好幾個月,出院之後依然不能人道,那人家裡的人還想給蔺青時教訓,蔺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又有蔺青時在,經曆了一些波折,最後竟然還是挺過來了,反倒是那家人莫名銷聲匿迹。
這是踢到裹着棉花的鐵闆了。
真以為蔺青時病弱,家裡又亂糟糟的就能随他們調戲了?!真要是能下手,早在蔺老爺子去的那年就會有人幹了,還能輪得到這個面生的二世祖?
好幾年過去,蔺青時看着比那時要沉穩許多,眉眼間的冷厲也褪去不少,似乎随着蔺家的穩定,情緒也平緩溫和下來。
但顯然不是完全沒脾氣。
那隻纖細的手已經接過了酒杯,在二世祖更加激動的背景音中,低頭,漫不經心掂了掂酒杯。
四周的賓客默默後退,給蔺青時留下活動的空間。
蔺青時蹙着眉,猶豫要不要下手。
這是杜家的宴會,鬧得太難看了不好。
他暫且按下,隻是往後退了退。
可有些人是不知道适可而止是怎麼寫的,二世祖見蔺青時往後退,接過去的酒一滴也沒碰,反倒以為蔺青時服了軟,不依不饒追上來。
“蔺總……唔!”
蔺青時随手抓了一旁長桌上的裝飾絲巾覆在手掌上推開了二世祖的臉。
這次湊的太近了!
二世祖身上散發着甜膩的香味——又在宴會裡沾染了各種各樣的味道,混雜成了香到發苦發臭的氣味,蔺青時霎時眉頭皺得更深,眼裡滿滿的厭惡,毫不猶豫就上了手,好在還記得拿個東西隔開,不然手都髒了。
不等二世祖回過神來惱羞成怒,蔺青時捂住嘴,幹嘔一聲,急急遠離了這個地方。
這是……
被熏吐了?
賓客神色詭異——這人是有多臭啊,蔺青時雖然為人冷淡,但禮儀絕對滿分。
要不是實在太臭,怎麼可能當衆就做出嘔吐的不雅姿态?
噫——衆人紛紛掩鼻遠離,以顯示出自己絕對愛幹淨,也被臭味熏到了。
二世祖茫然之後就是無能狂怒,雖然不敢造次鬧得更大,但嘴裡還是低聲不幹不淨地罵着。
遠處的盛斂注意到這邊似乎出了事情,大步走過來,卻隻看到了蔺青時匆匆上樓的背影。
而後,二世祖忽然汗毛一豎。
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