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道,自當是心意相通,一生一世一雙人。”緊接着,連長洲念了幾句文绉绉的詩句,多是寄托相思之情。
黎風烨根本沒聽進去,趁他念詩,轉頭與謝珂明着說:“謝珂,我跟你說,就在你進莊之前,書生特别愛讀一篇話本,裡面寫女武狀元和呆子傻書生相愛。連長洲他天天讀到雞鳴時分——”
“黎風烨!”連長洲立馬打斷他。
聞言,謝珂“咦”了一聲,問:“難道是《真假狀元》這一篇?”
“正是!”連長洲精神大振,歡喜道,“這篇《真假狀元》所講分明不隻男女之情,還有家國天下。傻瘋子真是!根本讀不懂嘛!”
謝珂攔住打算回嘴的黎風烨,連長洲這才有了機會繼續說:“文中的書生雖當不了文狀元,卻從芝麻官做起,當了一方鄉親父母官,清廉公正。那位遠在邊塞的武狀元女将軍,更是征戰沙場,保家衛國。故事最後,他們身不在一地,卻共望月明,遙寄相思,正是‘願逐月華流照君’。而後數年,天下海清河晏,這又是——”
黎風烨拽開謝珂擋住自己的手臂,再一次打斷:“停,書生,我都聽你講過五百遍了。”
他看向謝珂,“怎麼,你們都讀過?阿珂,你也讀過?”
被眼前兩人弄得哭笑不得,謝珂回道:“不曾讀過,但故事中的女将正是西北鎮關大将。戲班子特來隴城演過數趟,恰好,我也看過一回它改編的戲折子。”
連長洲一聽,有了興緻,說:“聽說那位扮演武狀元的名旦,當年曾拜入歸一宗門下,既是十足十的美人,也是十足十的用劍好手。”
謝珂回憶半晌,笑了笑,“的确很美。”
鬼使神差的,黎風烨定定看着謝珂,忽然問:“有你美麼?”
“嗯?”謝珂詫異。
兩人沉默間,旁觀的書生手一抖,連肉帶簽,突然全部掉進了火中。噼裡啪啦一陣巨響,驚得兩人别開眼神,向他看去,更惹得連長洲驚呼一聲,“啊!”
黎風烨見他無事,納悶道:“書生,你大驚小怪什麼?”
連長洲兩下把火堆熄了,眼下,隻有他與黎風烨提來的兩盞燈籠幽幽發着光。
一半黑暗一半明亮中,連長洲結結巴巴道:“黎風烨!你不讀詩詞,不看話本,不聽戲折,當年暮河村的羽姑娘送花給你,你編了個花環還給别人,說一直把對方當姐姐,你——”
謝珂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接話:“難道黎師兄你就是傳說中的斷袖?”
“你不會是斷袖吧!”連長洲叫道。
“……”黎風烨沉默,似乎在好好思考這個問題。
大師姐說男子好男風,想娶男人便是斷袖,但我也沒有想娶阿珂啊?
黎風烨又看謝珂,看他的面容,看他隐隐約約的眉眼與痣點,心說,我隻是覺得阿珂長得勝過他人而已。
黎風烨索性反問:“怎麼了,難道形容男子不能用‘美’這個字嗎?”
“倒也不是不能……”連長洲支支吾吾。
他尚未想好怎麼應對黎風烨,黎風烨已經一手拎起他的衣領,把他領到謝珂面前,一手提燈,将謝珂照得清清楚楚。
黎風烨開口:“書生,你看,阿珂長得就是很美,很俏啊。”
連長洲看着謝珂,無力道:“阿烨,這叫——這叫可愛,以後也應該叫英俊。”
“小孩子不都長得一樣,哪來美醜?”謝珂也糊塗了。
連長洲咕哝:“正是小孩子才最明白什麼是美,什麼是醜。”
黎風烨松開連長洲,手裡的燈籠轉來轉去,瞧瞧白得發亮的謝珂,又打量幾眼隻能算是清秀的連長洲,再看回最高個的自己,道:“什麼可愛、英俊,俊俏,不都是同一個意思?”
“黎風烨,你以後少逃點課,多讀點書吧。”連長洲越發無語。
瞧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拌嘴,謝珂默默笑着,找出自己先前烤糊的那一根肉串。
他掰下兩顆,眼疾手快地一顆塞給黎風烨,一顆塞給連長洲,變冷的焦味立馬噎得兩人同時閉嘴。
“呸呸呸!”兩人連忙吐掉焦糊的肉塊,以牙還牙,一并捉弄起謝珂。
夜色更濃,月色更沉,打鬧間,忽然有其他異響傳來。
唯恐狼豺野獸突襲,三人心神一凜,踩幹淨了最後一點火光,各提各的燈籠,忙不疊跑出林間,直往寝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