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猶豫着要不要一尋河流源頭,謝珂雙耳微動,一道氣息豁地闖了進來。
來人武功在身,腳步輕快,步子卻有些亂,似乎有點急躁。吐息綿長,内家功夫不差,但不如自己……是黎風烨。
黎風烨距他尚有數步距離,仍在那片深林中打轉,不知黎風烨打算如何脫離困境?謝珂心頭一動,起身運氣,悄悄退遠折返,繞着路,跟到了黎風烨身後。
他輕功極佳,又有秘法在身,掩藏起行蹤,幾乎與角落裡的影子似的。
果不其然,身穿弟子服的黎風烨走在前,毫無察覺。
黎風烨來到謝珂停留過的樹樁前,拍了兩把樹幹,呼了口氣,什麼都沒幹,卻把外袍脫了下來。
黎風烨打算做什麼?
詫異間,隻見黎風烨卷起中衣兩邊長袖,緊接着彎腰把褲腿挽了起來,不在意地将外袍往腰上一搭,捆了個結,綁在身上。
這時,謝珂細細一看,原來黎風烨出了不少汗,估計是嫌熱。
他做完這些事,想也沒想,居然照着直覺便找對了方向,走出深林,來到岔路,望見那條溪流,忙不疊湊了過去。
“渴死我了,怎麼越往裡走越熱?”黎風烨自言自語,掬了抔水又放下,“不行,先找阿珂再說。”
謝珂抽了抽嘴角,幸好黎風烨沒喝,否則不曉得會出什麼事。
黎風烨蹲着找了幾顆石頭,退回岔路口,挑了株最粗壯最顯眼的大樹,扒着樹皮,刻起字來。
瞧他剛寫了個歪扭的謝字,謝珂忍不住了,放出腳步聲,走上前去,“黎師兄。”
“哎?”黎風烨扭頭,看見他,雙眼登時一亮,“阿珂!看吧,我就說我們倆不會走散。”
“……嗯。”謝珂無奈地應了一句。
随即,黎風烨牽着他快步來到河邊,謝珂趁機開口:“這水似乎有異。”
“是啊,怎麼和那不老泉有些相像?”黎風烨無顧無慮,十分大膽地直向前走,“我們過去瞧瞧。”
*
沿着河岸,兩人走進岔路。
深處,坡往上,地勢越高越陡,仍不見河流源頭。
路途間,挂念着昨日偷聽到的消息,黎風烨說起話來:“對了,阿珂,多年前有一魔教盤踞于巴蜀、雲滇,中原三地交界之處,你可曾聽聞此事?”
“當然。”謝珂颔首,“自從先皇登基,幾十年來,天下太平,唯獨這魔教出山,攪了個天翻地覆,任誰都聽說過他們茹毛飲血的傳聞。”
謝珂話鋒一轉,又道:“但魔教覆滅已久,彼時我恐怕連字也不識,他們具體如何,我便不清楚了。”
兩人俱是年幼,黎風烨本身并未抱多大希望,繼續問:“據說魔教教主——那姓何的大魔頭,當年正是靠着一本魔功功力大成。這魔功好像叫《九連環》,你聽說過麼?”
黎風烨稍一扭頭,便看見眼前的謝珂仿佛呆了一瞬,才搖搖頭。
謝珂道:“聽說魔教興亡皆與一本遭人搶奪的炙手功法有關,但這九連環之名,我卻從未聽過。”
“也是。”黎風烨不大在意,收回眼神,繼續前行。
那時連我都不太記得具體發生了什麼,阿珂年紀這般小,即便身在镖局,又能有什麼印象?黎風烨暗罵了一句自己多心,卻看謝珂望向他,問:“黎師兄怎麼忽然問起此事?”
黎風烨沉吟一聲,“我也是最近聽見他人提起,魔功似乎再度出世——”
就在此時,兩人身前小徑豁然開朗,天幕重現,正是晴空萬裡,青翠遍野。
他們一左一右探出腦袋,邁開步伐。
黎風烨擡頭一瞧,山谷間,岔路盡頭,不遠的溪邊高坡上,灌木草叢遮蔽之下,幾棵樹後,竟藏着一處洞穴。
“後山洞穴!”黎風烨驚喜萬分,大叫一聲,“肯定是什麼藏寶地!阿珂,咱們走!”
黎風烨拉住謝珂左手,渾然忘了身旁人比他輕功卓越一事,直往山洞掠去。
然而他還未躍出多遠,幾聲猴叫傳來,謝珂蓦地松手,“黎風烨,小心!”
尚不及一觀謝珂情況,一前一後兩道黑影撲來,人面似的獸臉剛在黎風烨眼前晃了一瞬,尖爪便已揮來。
後山猴群動作極快,黎風烨早在它們手下吃過許多苦頭,此時他輕喝一聲,立即彎腰屈膝,原地打了幾個滾,避開野猴利爪。
裹着滿頭野草泥巴,黎風烨忙不疊起身,抽出腰間短刀,反手而握,邊用刀背吓唬着三三兩兩圍上前的潑猴,邊靠近不遠處躲閃它們的謝珂背影。
“别過來啊!小心我把你們做成猴幹!”黎風烨一面說,一面揮刀繞開猴尾。
離得近了,他才發現,原來謝珂手中撿了一大把石子。
每逢猴子逼近,他便照着它們屁股尾巴附近丢去,裝作投出寶貝吃食,聲東擊西。
謝珂轉身,難得語氣嚴肅地開口:“野猴最是難纏,黎師兄,此地不宜久留。”
黎風烨點點頭。
他雖想去洞穴中一看,但眼前越來越多猴子從林中竄出,又沒法打傷殺了它們,顯然不能過多纏鬥。
他握刀環視一圈,看着二人身後不曾踏足之地,道:“繞到另一面看看!”
兩人一拍即合,邊擋邊退,漸漸的,大半野猴吱吱叫着,主動退回林中。
眼見猴群散去,兩人舒了口氣,又聽背後另一陣猴叫遠遠近近地響起。
緊接着,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