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洲張了張嘴,說不出話,謝明青卻笑了起來。
看他高興,黎風烨自然高興,豈料謝君松反問:“那黎大俠呢?”
“什麼?”
“黎大俠對公子情意日月可鑒,即便因此受了‘女妻男妾’的造謠污名,仍然不以為意。公子镖局當家,又與我們郡主同宗,黎大俠往後會是什麼身份?當哪個家?”
“……”
這回輪到黎風烨沉默了。
他沉默,一是因謝君松仿佛默認了他和謝明青情投意合,哪知底細;二是因這謠言還未罷休,實在氣人;三是因此言隐隐點破謝明青身世,連長洲早知謝明青嘉王之子身份,縱然未曾擺到明面上,黎風烨一時半會倒也不清楚怎麼答複。
見黎風烨、連長洲齊齊成了啞巴,方才的不悅無影無蹤,謝明青失笑:“君松,你莫再戲弄連公子與黎大俠,什麼身份,當什麼家,往後你便都知道了。”
謝君松應聲。
今非昔比,黎風烨飛快回神,趁機對謝君松說:“銀兩還是要省着些花。”
謝君松點頭,“是極是極。”
連長洲忽然歎氣感慨,謝明青笑意更濃,黎風烨正摸不着頭腦,大道上馬蹄陣陣逼近,車輪滾滾而來,但看落在不遠後的玉裳神氣揮鞭,站在車轅上嚷嚷:“小連,青瀾命你坐過來,不可妨礙公子與黎大俠談情說愛。”
連長洲:“……”
黎風烨:“……”
謝明青的笑容消失了,謝君松卻笑得更歡,放聲道:“哦?玉裳,你與小青瀾說說,這兒可還有個我呢!”
“說什麼說,青瀾她打着幌子想和小連講講心裡話而已。”
“玉姐姐!君松哥,别管啦,快快讓小洲過來!”
……
一通鬧劇結束,大道上的兩輛馬車回到原本一前一後的隊形。車上隻餘黎風烨、謝明青、謝君松三人,疾馳的馬兒蓦地慢下步子,謝君松神色一凜,低聲道:“公子,我是為了皇帝而來。”
謝明青道:“玉裳既在,你不必來。”
謝君松搖頭,“有件事玉霓玉裳都做不來,但我可以。”
曾聽謝明青說起,承蒙謝當家相救,蛇樓出身的謝君松撿回一條命,年幼時便随師父來到了吉燕镖局。與過去的“第一殺手”丹儀共處數月,另遭蛇樓刺客襲擊,深知蛇樓馴養死士殺手,掌生殺,某個大膽的想法立馬從黎風烨心底跳了出來。他目光來回掃在兩人之間,問:“不會吧?”
謝君松看着他笑:“黎大俠以為我們要做什麼?”
黎風烨懷疑更甚,望向掩在簾後的謝明青面容,“我看阿珂另有打算。”
“不錯。”謝明青輕輕颔首,“君松,你實在不該擅離職守。”
謝君松無所謂地聳聳肩,收回視線,“好吧,公子,那你就當我真真是憋壞了,實在想來江南走一趟,好好體會綿綿細雨。”
這人如此說,黎風烨倒明白了,謝明青話中責備不多,謝君松亦非畢恭畢敬,聯系玉裳樂于看戲的作風,楚青瀾上下鬧騰使不完的勁,王府平日定是插科打诨,雞飛狗跳。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黎風烨問罷謝君松打點的住處何在,片刻前車馬絡繹不絕的大道逐漸寂靜,空曠無人的前方卻反向馭來兩輛馬車。
遠遠望了眼車前小厮打扮的馬夫,黎風烨直覺古怪,眼疾手快地将斜倚車門的謝明青塞回車廂,扯下門簾,借肩背藏住車内人模樣。
謝君松似乎也有所料,口中吹了聲哨,随即與黎風烨說起姑蘇城内的瑣事,裝作平凡百姓過路。
雙方距離愈來愈近,果真,兩輛馬車先後停下,堵住大道。前一輛馬車的小厮掀開缦簾,扶着一名蒼發佝偻的老者走下,後一輛轅上坐着的小厮松開缰鞭,雙手探入車廂内摸索幾遭,頓時刺目白光大作,原是他手握長鈎,足點車轅一躍而起,刹那飛出數丈之遠,已至衆人面前。
與此同時,楚青瀾的聲音傳來:“嗯?不走了?”
卻看那小厮輕履勁裝,身長八尺,雄偉精壯,面上傷痕累累,目光銳利,俨然三十來歲年紀。“嚓嚓”兩聲,他收鈎于背後,拂衣抱拳一拜,沉聲道:“太子殿下有請。”
緩步而來的老者這時才到了他身旁,那老者拍拍攙扶自己的少年手背,望向黎風烨等人,笑容慈祥,躬身行禮,尖聲道:“聖上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