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夏天開始覺得,搬進江海家真是個好決定。
起初,江海以客卧是妹妹弟弟的暫住地為由,企圖讓人跟他一塊睡在主卧大床,不過在夏天的抗議之下,江總在狗窩旁邊給自己新支了個床墊,幾乎是每天都是被小巴黎的白尾巴給掃醒。
江海白天去公司,夏天就留在家裡逗狗、對着鏡子自己演演《奉天故人》的片段,每天連面膜都不敷,全然不像個等着進組的大明星。
屋子裡漸漸長出兩個人一起生活的痕迹,拖鞋終于有了個新的,牙刷從牙刷旁邊冒出來,所有的東西變成一對一對的,像春草慢慢從地裡發芽,毛茸茸的很茂盛。
後來他才明白,江海說的追他并不是什麼玫瑰花轟炸,而是潤物細無聲地滲透進他的心,夏天看着他的背影,有時候會突然忘了穿越這件事,仿佛這七年的光陰隻是一瞬間,他們都沒有變成“别人”……
-
《奉天故人》的合約發到千秋傳媒,因為有對賭協議在前,胡雨二話沒說就蓋了公司公章,也放了小吳出來繼續當夏雲霄的生活助理。
開機那天上完香,劇組很快在網上發了官宣:@夏雲霄飾羅将言 江海飾唐铮
彭益坤的作品向來是由自己的小說改編,這是頭一次沒有出版小說就開始拍劇,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連所謂的圈内人士都隻知道是有軍官和記者兩個角色,這一官宣主演,網上就掀起了一大波讨論。
【@:我艹,這個江總到底什麼來路?不是搞影視投資的嗎?還真親自下場演戲了?
@:夏雲霄怎麼會接這種?他的臉狀态還能多演幾年古偶呢。
@:看來内娛賺錢多是真的,而且賣腐賺更多…
@:我的cp亂套了…一開始嗑波詭雲玦,後來嗑江總和小韓,所以韓玦隻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
@:翻了幾十樓都沒人讨論一下誰是1嗎?
@:……江總長了一張宇宙大總攻的臉,這還有什麼可讨論的嗎?】
夏天原本想用小号下場評論幾句,看到最後這條時手指一頓,欲言又止地側頭打量了江海一眼。
好啊,他倒要看看,什麼叫“宇宙級總攻的臉”。
這一瞬的江海剛勁又冷酷,側過頭來卻是春水一般的溫柔:“有事嗎?”
“沒事,我在自己背台詞走戲呢。”夏天結巴了一瞬,忙低頭裝作認真複習劇本。
剛開機要拍的幾場戲,都是交代記者唐铮和軍官羅将言之間的淵源:
兩個人戰前在東京留學時,住在同一間下宿屋,是彼此最親密的朋友。
當時的日本留學生風氣開放,飲酒嫖妓者比比皆是,日式下宿屋隔音又極差,隔壁稍有動靜便清晰可聞。這晚,羅将言的鄰居又在宣淫,他忍無可忍,卷着鋪蓋進了唐铮的屋裡。
小屋一共才四疊大,榻榻米雖是鋪滿的,旁邊還不免放些行李、書桌,這樣一來兩個大男人躺着,就不得不擁擠着貼在一起。
攝影機從上空垂直俯拍,正對着他倆的臉,對講機裡傳來彭導的聲音:“準備好了嗎?”
其實夏天有點緊張——太近了,他和江海躺在一塊,手肘緊挨着,又不是激情戲,也沒必要清場,于是燈光師、攝影師、場務全部圍在旁邊,黑壓壓的一片人,像在圍觀他們睡覺似的。
但夏天隻能盡力克服,他回道:“準備好了。”
場記打闆,鏡頭開拍。
唐铮這間屋雖離得遠些,可那男學生的喘息聲毫不遮掩,一浪緊似一浪。
小羅眉頭緊鎖:“哎,他們幾時消停啊?”他拿枕頭捂住耳朵,煩躁地翻身背對噪音,朝唐铮這邊側躺。
“睡吧,就當自己耳聾。”唐铮也側過身來,安撫似的隔着被褥拍了拍他的肩。
黑暗裡,他們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躲閃之前,心跳先怦然地出賣了自己。
這時妓|女突然高亢地叫了一聲,浸滿洶湧的情欲,把這頭兩個人的寂靜相對,渲染得格外暧昧。
半晌,羅将言一聲不吭地又翻了個身,用被子把自己羞紅的臉蒙了起來。
“好,卡,過了。”彭導滿意地說。
片場掌聲雷動。
雖然這場戲并沒有什麼難度,但第一場就一遍過也實屬不易,劇組的人一看未來一段時間有機會早些下班,個個面露喜色,連調整鏡頭的攝影助理都更有幹勁了。
片場的人都在忙活調下一鏡,一時間沒人管他倆,江海輕聲問道:“你覺不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夏天早在看劇本時就想到了——百鴿籠的出租屋裡,他們經曆過一樣的事情。
那時候他們還沒在一起,隔壁住的是一對新婚夫妻,每天不是吵架就是在做。
有一次夏天窩在江海床上看平闆,突然隔壁的歡笑和呻吟此起彼伏,夏天聽了那種聲音,突然覺得渾身發燙,趕緊就推說困了,躲回自己床上去了。
“你還記得?”夏天微微一笑,眸光中閃過一絲驚喜。他突然覺得,不管來自哪個時空,他們終究有許多重合的回憶。
江海低眉斂目,微微點頭:“我當然記得。”
他不知道的是,這樣的事江海經曆了六次輪回,每一次面對他的青澀,江海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他也沉溺于他的局促和青澀,可這樣的享受中,總帶着一種怅然——他必須拼盡全力,不然悲劇又會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