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公主殿下,你是不是太唯我獨尊了些?”
謝許來找雲也說這事之前已經預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她一反常态,用一種超出她年齡的沉靜來喊他名字。
雲也聽了之後,心頭微微有些發顫。
很久很久,他才聽見謝許低緩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父母在我轉去華中的那個星期就已經離婚了。”
看着她波瀾不興的眼底,仿佛她剛剛隻是說了句“今天天氣真不錯”的廢話。
雲也呵的一聲笑了出來,眼底譏諷:“所以我沒有利用價值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該結束這場鬧劇了。”謝許沉靜的眼底漸漸積聚一束深謀遠慮,“等高考結束我們就要去英國留學了,但雲深哥還在華臨,還在華峰。阿也,我們不可以這麼自私,對我們來說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分手,但對他們而言,雲家和謝家的關系是深是淺真的很重要。”
雲也從未想過自己會為華峰妥協什麼,從小到大他都在雲深的庇佑下無憂無慮成長,雖張揚,卻無城府。而雲深也從未對他有過什麼要求,即便他鋒芒外露,也不曾警戒過他收斂半分。雲深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長兄如父,你若不願意聽他的,那就聽我的。
雲也聽多了,也就聽進心裡去了。
所以當雲深要求他在雲遠洲病重之時不要離開華臨的時候,他再不情願、不甘心,也隻能留在華臨。
因為那時的他又想起了謝許跟他說的那些話。
她說——阿也,我們不可以這麼自私。
他想,他晚一些去英國,公主殿下是會寬恕他的。
隻是造化弄人,他這一晚便是三年。
找不到謝許的那八年,雲也總會幻聽有人在他耳邊喊——雲也。
夢醒之時,空蕩的房子除了他以外,根本沒有謝許。
如今被她這麼一喊,雲也的心也跟着亂成一團,握方向盤的手越發用力,根本顧不得那是不是公主殿下的警告,方向盤一偏,刹車一踩到底,輪胎摩擦在地面,發出尖銳的嘯叫聲,劃破夜空。
被安全帶扯回來的謝許好半天才緩過神,抿了抿發白的雙唇,怒不可遏地瞪住始作俑者,暴吼了起來:“你在發什麼瘋啊!”
“既然知道我會發瘋,那就不要逼我!”雲也盯着她,雙眼猩紅。
謝許終究沒能忍住,在跟雲也對視半秒後,身體一個前傾,直接把胃裡的東西吐了個幹淨。
因為她突然朝自己撲了過來,愣神間,雲也還很好心的扶了她一把,可下一秒,溫熱的粘稠物稀裡嘩啦傾瀉而來,泛酸的氣味也跟着撲鼻而來。
車内,早是一片狼藉。
把胃清幹淨的謝許抽了兩張紙,一邊擦嘴一邊轉身,然後心虛的爬下了車。
雲也身上沾了些嘔吐物,見謝許下車,他也沒心思清理,忙着跟了下來。
呼吸到新鮮空氣的謝許總算是活了過來。
世界的美妙僅僅隻有一秒。
很快,身後傳來男人不悅的關門聲,闖了禍的謝許靈機一動,擡手捂住胸口,裝不舒服。
雲也人走過來的時候,沾了污穢的外套也脫下身,人蹲下,看了眼不太舒服的謝許,皺起擔憂的眉段,好半天才開口問她:“你還好吧?”
謝許不敢看他,隻能無聲的搖了搖頭。
男人伸手來扶她:“走,送你去醫院。”
“我不去。”謝許輕輕掙開他的手,仍然低着頭,“我就是暈車,過會兒就好了。”
雲也見狀,将手裡外套幹淨的一面往地上一鋪,讓謝許坐着歇一會。
心虛的謝許格外聽話。
想了想,還是覺得要解釋兩句:“我說了讓你停車的,你自己不停。”
被她這麼一鬧,雲也早就沒了脾氣,又聽她這麼一說,更是沒脾氣了。
半天沒聽見他說話,謝許小幅度的擡起頭,瞟了他一眼,确認他沒生氣後,才稍稍松了口氣。
“下次不舒服就說不舒服,陰陽怪氣跟我嗆聲做什麼。”
說起這個,謝許就不服氣了:“那還不是你先開始的。”
一天到晚喜怒無常,陰陽怪氣……
謝許原本柔和的眉眼瞬間染上幾分不悅,加上因為暈車臉色發白,看的雲也有些心煩意亂,最後認栽:“所以啊,你的胃幫你報仇了。”
謝許一開始有些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看了他一眼。
雲也下巴朝打着雙閃的車點了下,明白過來的謝許又心虛了起來,聲如蚊蠅來了句:“洗車的費用,算我的。”
“算你的?”雲也呵的一聲笑了出來,意有所指來了句,“你還的清麼。”
謝許下意識反駁:“你都沒說多少錢怎麼知道我還不清。”
“我就知道。”雲也罕見的固執了起來,黑亮的眼睛瞅着她,喃喃一句,“你還不清的,公主殿下。”
後來回想起那天,謝許仍然覺得雲也有些奇怪,至于哪裡奇怪她也說不上來。
直到不久的将來她得知當年雲也為了趕來機場見她一面,意外出了車禍,傷了腿……她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這晚他會說這樣的一句話——你還不清的,公主殿下。
是啊,她欠雲也的,根本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