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天台上微風徐徐，一陣古老而悠遠的鐘聲傳來，作為頂級高校之一的威爾學院坐擁億萬投資，數不清的名流之子在此讀書，仍然采用最樸實最古老的大鐘聲作為上下課鈴聲，遠處的鐘擺一晃一晃仿佛化為無數線條成了漩渦，跨越曆史橫流來到如今，用它笨重的身體堅持着枯燥笨重的工作。

薛明珠看久了，莫名升起一股很虛幻的感覺，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她知道上課了，但就是不想回去。

瞥到自己身上的毛線包包，帆布鞋裡的腳趾動了動，能夠健健康康和常人一樣進入學校上課的興奮終于散去，她卸下包上的珠子，放在包包按扣上随後輕輕一扯，裡面的東西就露了出來。

兩個草莓發夾，一個芒果，手機和一包紙巾。

手伸進去無可避免地碰到發夾，薛明珠停了一瞬，随後若無其事地将其推到一邊，拿起芒果想吃，下一秒搖搖頭又放了進去，最後隻能拿出手機無所事事地在屏幕上扒來扒去。

消息欄空空如也，鈴蘭列表裡的好友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鈴蘭是晶岚國十分火爆的聊天軟件，幾乎人人手機裡都有下載，據說這個也有明珠集團的投資參與。

醒來後，她的所有東西都換成了新的，連之前的社交賬号都删得一幹二淨，導緻對失憶的這段時間沒有一點印象，以至于經曆了上午的事情後，現在造成了極大的割裂感。

他們口中的薛明珠好像是另外一個人。

這讓她感到了極大的無措，盯着手機裡那兩個字看了許久，還是下定決心撥了過去。

他發誓她隻是打個電話問問好而已，絕對不是要吐槽或者抱怨啥的。

“喂……珠珠？”聽筒裡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背景音有些嘈雜。

“稍等。”

這句話像是說給他那邊的人聽的，不到片刻耳邊就安靜了下來，薛明臻問：“怎麼了？”

薛明珠一聽這話眼眶就忍不住發燙，漸漸醞起眼淚，喉嚨裡發出咕咕的聲響，使好大勁才憋了回去，聲音模糊，卻故作高興：“哥哥吃午飯了嗎？！”

電話那頭一時沒有聲音，薛明珠以為自己露餡想要找補時，又聽到了回答：“還沒有吃，珠珠吃了沒有？”

薛明珠搖了搖頭，但突然意識到哥哥看不見，猶豫了半晌卻反着說：“吃了。”

薛明臻笑着問：“吃了什麼，好不好吃？”

薛明珠自哲學課下課後就一直待在天台上，還把天台的門鎖了，别人也上不來，沒吃午飯自然也就不知道吃的什麼，怕哥哥懷疑，就想趕緊忽悠過去：“一般般啦，沒有家裡的好吃——哥哥怎麼還不吃飯，這麼晚了。”

“是不是又忙工作忙忘啦？”薛明珠舉起手機，惡狠狠地說，“趕緊去吃飯，不然——”

聽筒裡傳來一聲很淺的笑。

“不然什麼？”

“不然、不然我就告訴爸媽！”

然後爸媽又會催哥哥找個伴，給他相親，他最煩這個了，說就是浪費時間，薛明珠自以為拿捏住了對方的把柄，說完之後還得意地笑了幾聲。

“好了好了，我等會就去——”那邊像是有人喊他，“我馬上來。”

“珠珠，還有事沒有？”

薛明珠知道他最近忙，不敢再打擾，連忙道：“沒有了沒有了，哥哥忙去吧不用管我啦。”

那邊又安靜了片刻，臨近挂斷才道：“晚上珠珠和我分享一些今天有趣的事好不好？”

薛明珠不明所以，邊點頭邊應下了。

挂斷電話後，周圍又隻剩風棱棱刮過的聲音，遠處湖泊水面倒映金光，波光粼粼，河邊楊柳依依，底下有人邊跑邊拍打着球匆匆跑進教學樓，一切都是那麼和諧有序，除了自己，一團亂糟。

她心裡給自己打氣，還是打算去找另外三個人問清楚，如果能遇到那個被欺負的女生就更好了。

她轉身走向門口，忽然聽到一陣響動，是身後傳來的，那裡架着幾套廢舊的課桌椅。

薛明珠好奇地往那裡探去，一片衣角匆匆掠過，看着十分眼熟，就是學院統一的制服。

“是誰在那裡？”久久得不到回應，薛明珠心裡有些害怕，仍是鼓起膽子靠近，下一秒就被狠狠撞退了幾步。

是那個女生！

“别試了，打不開的，鑰匙在我這裡。”

鑰匙當時就挂在門上，也沒管是學校忘收了還是保管人的疏忽，她順手就拿走了。

黎璃還是自顧自對着門拍着，嘴裡還不斷發出低低的嘶吼，像是要活活把門撞開。

薛明珠怔在原地，良久才嗫喏道：“别白費力氣了……”

“别白費力氣？”她倏地扭頭面向這邊，頭發雜亂成一團，東一簇西一簇，臉上還有黑迹，身上還是那套髒舊的制服，白色的襪子被劃了一個大洞，“我不白費力氣還等着你來嗎？！”

她全力咆哮着。

“到底還要怎樣啊……我已經盡力躲着你們了，課也不上，飯也不吃……還是要被你們纏上！就連天台你也要霸占，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求你們了，我求求你了……”

說到最後嗓子劈了叉，蓦然失聲，黎璃停在原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薛明珠感覺身體内仿佛被灌滿了水泥，渾身僵硬讓她怎麼也動彈不得，許久才抽動着手指，将汗濕的手攤開來，掌心赫然是一把鑰匙。

她啞聲道：“對不起。”

黎璃隻是皺着眉頭看着她，不肯再動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