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姰這頓飯吃得很不踏實。

雖然菜式多樣，而且沒有詐騙，是真材實料的，可……

身邊沒有一隻毛茸茸存在，跟她随時随地唠幾句有的沒的，真的好不習慣。

看着眉心微擰的少女，霍晙夾菜動作都變小了。之前他跟萬姰談好合作，便順理成章換了位置，坐到她身邊。

萬姰向來獨來獨往，不習慣和人合作，不過她還是懂社會運行的規則。

此刻的霍晙在她眼中相當于投資老闆，雖然不懂行，卻是個好說話的。

這樣的人在現實世界裡根本見不到，真出現了就和科幻片沒兩樣。但穿越後能聽懂獸語的她，願意相信一回這種設定。

“這些菜若不合口，我就叫人撤下換一桌。”霍晙放下筷子，情緒不明。

萬姰這才反應過來，立刻抄起筷子看也沒看，夾到啥往嘴裡送啥，嘴裡還念念叨叨：“好吃好吃，非常合口！”

實際上啥味兒也沒嘗出來，心根本沒在這裡。

霍晙從頭到尾、明裡暗裡都把關注放在萬姰身上。

二人結契成婚十分匆忙，但他願意相信自己内心得出的第一選擇。

哪怕現在，他們之間的相處甚至還不如初見熟絡。

霍晙抿了一口茶：“我才發現你在山宅養了些小寵物。”

聽到重點，萬姰陡然擡臉，沒察覺出臉上沾着的飯粒：“啊，我暫時收養了一些小動物，你介意嗎？”

介意的話，那隻有她想辦法搬走了。

“不，我恰好非常喜歡小動物，也很喜歡養，也能養得很好。”霍晙說這話時言辭鑿鑿，目光堅定。

萬姰略顯摸不着頭腦，說句愛好怎麼就跟發誓一樣。

但她還是笑臉回應，“那太好了，我也非常喜歡，你不介意就好。我好像還沒問，公子你喜歡貓還是狗？”後半句為了不讓話題斷掉，随口一問走流程。

“我喜歡……鳥雀，一切長翅膀能夠飛的動物我都喜歡。”

真是意外的答案，她的目光落在霍晙那雙清亮的眼睛裡。這句話竟還讓她品出一絲深意。

“長翅膀，是希望自己能自由翺翔于天際嗎？”

霍晙微微一笑，擡手摘掉她臉上的白米，“所以，讓我和你一起照顧它們吧。”

雖然沒邏輯，但多個人對小動物們好，她沒意見，還雙手贊成。

春日總是好天氣，太陽溫度有攀升兆頭，行道樹的翠綠葉片轉眼間冒出不少。

墨色的毛茸蜘蛛像一頂瓜皮帽，長腿化為垂下的流蘇，牢牢地扣在萬恒的頭頂。螯肢伸展，保持平衡，又能恰好遮擋刺眼的陽光。

此行目的地是蘭若茶肆，不過狐狸獨自走在大街上未免太招搖，萬恒選擇了一條僻靜的小路。

它抖了抖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似乎對今日的造型十分滿意，走起路來腳下像踏着雲朵，輕盈飄逸。

然而體驗感卻不盡蛛意，墨白的八條腿深深埋進赤色長毛裡：“狐狸，我知道出來玩你很快樂，但我剛吃完小蟲幹，能不能……嘔，能不能慢點，我暈狐了……”

萬恒刹住腳步：“對不住，但我心裡就惦記着那家茶肆的白切雞，你知道那滋味嗎？現切雞肉鮮嫩多汁，不腥不柴剛剛好，搭配着鹹香的醬料，沒有口福是沒機會品到的。”

“沒有姰姰，你怎麼跟店家溝通你想吃什麼？”

墨白擡起一隻小毛腿揉了揉被陽光直照的眼睛，“而且，你還沒錢。”

“哼，這你就不懂了。”

萬恒停下腳步，從自己腹部的毛裡翻出一張紅色紙條，它叼着紙條放在地上，墨白順勢爬下去觀看。

“這廢紙片有啥用？我說的是人類的銀票，或者是有價值的金銀首飾，你能拿它換什麼？”

萬恒那晚雖然暈暈乎乎，可那店小二遞給萬姰什麼券，它可還記得呢。

“這就是錢的一種，蘭若茶肆專用的，我雖不識字，但店小二的話我可明白的。”

墨白緩緩閉上了側面的六隻眼，隻留下最前面的兩隻大眼看路，它爬回萬恒頭頂，徹底不給回應了。

而萬恒這個坐騎略顯不滿，它放言道：“那裡的美味，可比你那幹巴巴的蟲子幹好吃太多了，你這是山‘蛛’吃不了細糠——”

突然，拐角外的巷子裡傳來一陣憤怒的斥罵聲，還有微弱的嗚咽聲。

“真是個沒用的東西，你吃我的喝我的，最後拿到這個結果？現在，你最後的價值就是這層老皮下的肉了！”

“汪啊……汪嗚嗚，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嗚……”

那是一隻渾身都是傷痕的黃色土狗，身上的肉已經稀爛，咬痕和鞭痕遍布，現在又多了棍棒擊打的傷勢。

黃狗不斷哀求，可這裡沒有人能聽懂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