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過後,G市的早春逐漸回暖,但空氣中還是帶着些纏纏綿綿的涼意。一場來勢洶洶的流感四處肆虐,公司病倒的同事不盡其數,沈垣之也不幸中招。
頭暈眼花先不說,還止不住地咳。
早起吃藥後終于有了好轉,沈垣之下車前看了眼車内鏡,他近視嚴重,常年戴着眼鏡,無框設計下五官一覽無餘,根本壓不住眼底泛起的紅血絲。
要不今天請個假。
沈垣之猶豫着,不過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昨天接到消息,說是今天總部會派人下來視察——
他得負責接待。
沈垣之大學學的是經濟學,後來選修了通訊技術,畢業就進了現在的公司。
呈聲視訊,主營傳統音頻。
因受無線技術沖擊,這段時間公司郵件天天塞滿了甲方遞來的“改革”文件,不是這裡需要調整方案就是那裡需要重新設計圖紙,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
不僅如此,總部還三天兩頭差人下來視察,沈垣之對此煩不甚煩。
無能狂怒幾秒後,他換上了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想着聊勝于無,至少能稍微擋一下眼裡的紅血絲,沈垣之對着鏡子看了一眼,很快移開了視線。
高考過後他就不戴這副眼鏡了,嫌它太呆。
地下車庫裡很暗,隐約還散發着一股潮濕的濕意,沈垣之後背往座椅上輕輕一靠,很輕地歎了口氣。
昏沉的思緒因這許久未見的眼鏡發散了不少。
學校,教室,微風透過窗簾吹起書裡的某一頁,講台上老師孜孜不倦的講解聲,以及身旁總是埋頭苦睡的同桌。
沈垣之睫毛一垂,記憶裡的場景都是好的,就是極個别人不好,以至于這些年來,沈垣之一想起那人就打心底裡恨的牙癢癢。
——
從地下車庫直接上了專用電梯,沈垣之的辦公室和黎炫在同一層,都在十五樓。
電梯應該是被打掃過,充盈着淡淡的清香,沈垣之對氣味敏感,什麼味道都不喜歡,尤其是若有若無的香水味。
他本來想跟保潔阿姨說一聲,但每次一看見那張“被領導約談惶恐”的臉就說不出口了。
不過好在就幾分鐘。
幾分鐘内沈垣之手機震了又震,低頭一看全是同事在小群裡哀嚎着。
“周一該死。”
“周一該死+1”
“……”
沈垣之也想跟着+1,不過很快将手機收了回去,他平時在公司塑造的是個不苟言笑的形象。
不過算上虛歲,他今年也不過二十五。
從管培生到成為總助,沈垣之隻花了兩年的時間,這兩年裡他不得不和形形色色的領導打交道,時間一長,也慢慢學會了端架子。
他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皮膚白,身形修長,五官優越,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總不冷不熱地看着人,冷冷地像個捂不熱的冰塊兒,可笑起來右臉頰卻有個梨渦,反差極大。
但他不常笑,一本正經的能唬人。
電梯“滴”的一聲後停下,沈垣之剛踏出電梯就看見前台圍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你看到人了?”他聽見其中一個女孩問。
“看到了!”被圍在中間的女孩壓着聲音:“長得好牛逼,老帥了。”
“嗷嗷嗷,我端茶的時候怎麼沒看見他呀!”
這個滿臉遺憾的女孩沈垣之認識,是他去年秋招時親自挑選的小助理,平時在他面前斯文的大氣都不敢出,這會兒快把天花闆嚎塌了。
沒等沈垣之多聽幾句,眼尖的小助理就看見了他。
“沈助!”
小助理話音剛落,幾雙眼睛就一同看了過來。
“沈助早!”
見她們被吓到異口同聲的模樣,沈垣之忍了忍上揚嘴角,朝她們微微點了點頭:“你們也早。”
他聲線溫和,不過今天帶着很輕的啞,因此聽起來顯得有些嚴肅。
這些都是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平時都聽話的很,又正是害怕領導的時候,立馬都散了。
把人都吓跑後,沈垣之也進了辦公室。
為了待客方便他的辦公室和會客廳相連,中間就隔了個可移動的屏風,前些日子他專門跑了趟古玩市場淘到的。
私密性強,看不清人。
隔着一層屏風,他的辦公室除了幾株水培植物外就隻有一個橫跨中央的大書桌,飲水機,還有小型酒櫃,除此之外就沒其他了。
元宵剛過,G市這幾天天氣陰晴不定。
有些過敏的沈垣之這會兒眼睛就開始紅了,他翻了翻櫃子沒見着藥,好在不是特别嚴重,能忍忍。
開了空氣淨化器,沈垣之揉了揉微紅的眼尾,姿态散漫地坐在了軟椅上。
辦公桌上擺着幾份待閱的資料,最上面的就是蓋了公章的視察通知書,除此之外還有一份“G市高校音像設備改造計劃書”。
這計劃書剛出來,沈垣之就有了辭職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