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他向床榻看去。
床榻裡側的鋪蓋卷兒長了雙眼睛。
白看場戲的季瀾清彎了彎眯着的眼,衆目睽睽之下,懶懶散散從被子裡爬出來,順帶抻個懶腰。
邊上倆雙生子指着他,一臉震驚。
程朝陽斜眼瞟了眼,又哼了聲。
季瀾清讨好式笑笑,心中暗自诽腹:這可是個難伺候的小祖宗。
程朝陽視線将南府院人士一一掃過,沒見着黎雲意,她說話向來直白:“我意意呢?”
蘇甯安見無人搭話,于是開口:“她留在南府院,與錢梓宜一起。”
程朝陽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季瀾清,習慣性翻了個大白眼。
師承黎雲意,學得半成像。
季瀾清抿嘴不敢說話,開始後悔沒帶上黎雲意。
程朝陽加入北府院較晚,僅在錢梓宜之前,平日裡行事作風放肆張揚,随心所欲,無人約束。
隻因這是個真祖宗,當年李聽林幾乎是用盡渾身解數,才将她從醫師谷谷主那裡求來,成為南北院的專用小神醫。
這小神醫生性灑脫,卻很快便混成北府院一姐,一聲姐叫的盡是地位,無關年齡。
南府院與北府院和平的那年,程朝陽成日與黎雲意厮混,院中的房頂時常被掀翻。
後來兩院鬧掰時,正值醫師谷谷主病重,她便幾乎不出現在北府院。
邱時序見話題要跑偏,适時插話:“言歸正傳吧。”
他語速漸漸緩慢,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辭:“程姑娘怎會……”
程朝陽性子急又直,她甩着腰間的綁帶,爽快的如倒豆子般,一股腦全盤托出。
“我收到了李大人的信,他囑咐我近期不要回來。”
“我想定是出事了,所以我快馬加鞭往回趕。”
“傍晚到北府院門口時,看見了門口的封條鐵鎖還有把守差役,于是我繞路,原打算去南府院看看,就在院牆拐角聽見他倆的聲音。”
程朝陽指了指鄒老大與鄒老二。
“後來他們在裡面接應,折騰好一會兒,差點被發現,這才翻進來的。”
“進到北府院後,就聽說了他們弄丢書冊的來龍去脈。”
程朝陽将手中的綁帶放開,慢慢前傾,湊近燭台,火光将她的臉映得棱角分明。
“書冊怎會憑空消失,參與此事的三人一個也不在,我便隻能來這裡看看喽。”
邱時序不經意瞥向季瀾清,見人在認真摳指甲,又瞥向蘇甯安。
蘇甯安蹙眉一瞬,盯着燭火若有所思。
邊上的雙生子之一見大家沉默,急忙解釋:“秦大哥肯定是不會有問題的,他已經被李大人帶走了。”
雙生子之二接着道:“就是就是,若是他有嫌疑,上面必回派人來查的,怎會沉寂至此呢。”
程朝陽雙手一叉:“好了,到你們了,夜闖北府院當賊來了?”
蘇甯安不着痕迹,用視線打量程朝陽幾個來回,确認此人沒什麼心眼兒。
她瞳仁一轉,嘴張開一半。
程朝陽突然擡手,搶先開口:“行了不用忽悠我,直接說結果吧,你們搜到什麼了?”
蘇甯安心思被戳破,乖巧閉上嘴巴。
程朝陽又看向季瀾清與邱時序,兩人皆是搖搖頭。
自動忽略路平昭。
她抿抿嘴,垂下眼簾,一臉弱小無助:“就知道拿我當外人,還是意意對我好……”
“那……那個,程姑娘……其實……沒查完……若不……不嫌棄……”
這姑娘實在是我見猶憐,于是被晾在一邊的路平昭開口,努力想說出句完整的話。
程朝陽轉過頭,神色放肆無禮,将路平昭從頭掃到腳,一甩腦袋:“嫌棄,就嫌棄你!”
她又将頭轉回來,對着蘇甯安三人:“但感覺你們很可信。”
程朝陽抄起桌上的水壺晃了晃,壺中半滿,她倒了杯水,雙手捧起,遞向面前:
“還請南府院同僚,助北府院度此劫難,感激不盡。”
三人同時伸出手,相互看看,又将手收回,沒人接。
程朝陽低頭看看,桌上隻兩個杯子。
她将第一杯遞給蘇甯安,蘇甯安接下。
将倒好的第二杯遞給邱時序。
邱時序接下後,在程朝陽真誠脅迫的注視下,禮貌喝了口。
于是程朝陽奪過他手中的杯,直接塞給季瀾清。
程朝陽滿意拍拍手:“那我們繼續吧!”
她轉身,帶領大家繼續翻箱倒櫃。
邱時序總覺得忘了些什麼,他視線不經意掃向床榻,想起來了。
他徑直過去,蹲在床邊,伸手往裡掏,隔着衣物,摸到了個長長的大物件。
他将衣物盡數拽出,摸着那物件向裡探了探。
悄無聲息摸上一隻冷冰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