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掩蓋街巷一切雜亂聲響,邱時序托着銀秋的手臂收緊,連退三步,躲開擦過面門的兩支弩箭。
身邊的季瀾清順勢上前,一把截下射向邱時序的箭矢,對着邱時序偏偏頭。
邱時序眯眼望向四周昏暗,借着一戶人家房檐下搖晃的風燈,瞄準方向,助跑幾步借力踏上屋脊,轉眼間飛身數丈之外。
黑暗中手持弓弩的黑衣人見狀,立馬調轉箭矢,繼續瞄向那飛奔向前的身影。
季瀾清矗立房檐,壓低氣息,仔細感受周遭環境,眼中反射進箭頭突轉的寒光,刹那間鎖定黑衣人方位。
他握緊手中的箭矢,向着那方向踩上屋脊,在下一批箭頭對準他前,将手中箭矢插進黑衣人咽喉,順手奪下那小巧好用的弩機。
黑衣人不止一個,季瀾清預料中射向他的箭并未出現,反而像是再無人理他。
他眉頭緊皺,抓緊手中弓弩,向着邱時序離開的方向趕去。
數丈外,邱時序腳邊箭矢斜插在地,他緊盯前方堵住去路幾個黑衣人,将臂彎中的銀秋向上護了護。
黑衣人手中弩箭用盡,将弩機丢棄一邊,抽出腰側長刀,前後左右四個方向慢慢向人靠近。
邱時序躲無可躲,聽着雨水滴落在刀刃上噼啪作響,側身避過向他襲來的長刀,順勢一腳揣上黑衣人持刀的手臂,借力騰空,算是跳出包圍。
他不敢回頭看,趁着空擋,托緊銀秋輕巧飛身,再度向前狂奔。
身後的黑衣人緊追不舍。
暴雨極好掩蓋了弩箭的破空聲,追在最後的黑衣人驟然倒地,迫使其他人回頭看去。
季瀾清擡起弩機,對準第二個黑衣人。
幾個黑衣人無聲對視一瞬,其中一人主動回身,拔出長刀快步沖着季瀾清而去,其餘幾人依舊追趕前者。
季瀾清一眼看透,無奈身前有人攔路,他無心與人纏鬥,下手愈發狠絕。
黑衣人似乎也看透他的心思,一招一式皆是防衛,硬是拖着季瀾清。
季瀾清對比弓弩更擅使長兵刃,此時弩機在他手中别手别腳,他邊躲避長刀攻勢,邊對着前方連發數箭,終是将弩箭耗盡。
他将弩機丢在一邊,手中抓着兩支弩箭,對準面前黑衣人脖頸處攻去。
黑衣人反手提刀将這雜亂攻勢一一化解,逼得季瀾清連連後撤,根本進不了身。
兩人站在無人路面上僵持不下,季瀾清餘光瞟向邱時序離去的方向,心中急躁,攻勢愈發雜亂無章。
黑衣人看破,提刀防禦的招式逐漸随意,似是笃定季瀾清必将栽在他手中。
季瀾清确實急躁,不過很快便探出門路,他裝作章法大亂,在黑衣人放下戒備之時,弩箭箭頭出其不意插入他喉中。
季瀾清擡袖草率擦擦噴在臉頰上的血迹,腳步不停,向着邱時序離開的方向追去。
前方幾個黑衣身影似是鬼魅,與中間那道熟悉的身影纏在一處。
季瀾清趕忙上前,見那身影并不是邱時序。
路平昭将手中雙刀抛給季瀾清一把,同時替他擋下身後偷襲的刀刃。
季瀾清擡手接住,不着痕迹擦擦刀柄上的雨水,後穩穩握住,站在路平昭身後,替他清理四面八方的突襲。
兩人将幾個黑衣人拖住,不放跑一人。
邱時序不敢停歇,離老遠處便見王府門前佩刀守衛,他果斷選擇踏上牆身,借力翻身過牆,直接進院,一步到位。
蘇甯安似是預測到他的行為,撐着傘站在院中等待。
邱時序不顧自己渾身雨水,跟着蘇甯安拐進房間,将銀秋放在床榻上,松下口氣,立馬掏出懷中邱大人的玉牌,調人折返。
那頭黎雲意及時将睡着的程朝陽搖醒,拖着她直奔這房間。
程朝陽起床氣來不及發,揉揉睡眼,見床上又一半死不活的傷号,被迫咽下脾氣,拎過藥箱開始幹活。
黎雲意點亮滿屋燭火,守在床榻邊陪伴。
蘇甯安默默撤出房間,抓緊她那銀白長劍靜守門外。
雨夜的鎮北王府燈火通明,蘇甯安靜靜站在檐下,任風雨打濕她的衣角。
雨幕中走來個撐傘的身影,步伐緩慢無力。
顧子淵餘毒未清,傷口未愈,也不曾休息,現下方從刑部趕回,強撐已久的身體終是挺不住了。
可他不肯倒下。
顧子淵撐着傘,穩住身形,盡量使自己的步伐看起來平穩。
檐下的蘇甯安轉回視線,她沒有動作,冷眼旁觀顧子淵一步一步走得艱難,似乎在等着這人向她服個軟。
顧子淵慢慢踏上檐下台階,臉色蒼白,唇間毫無血色。
蘇甯安第一眼便注意到他脖頸邊,露在衣領外的點點紗布,顧子淵周身涼意雖不似往日般凜冽,卻也足以凍得她躲避三尺。
蘇甯安将頭偏開,不去看他。
顧子淵收起淌水的傘,當作手杖撐在地面,瞥眼一旁抱着長劍不理他的蘇甯安。
他手搭上屋門,意識到屋内救治的是個姑娘,又将手收回,轉身一并站在門口。
與蘇甯安一左一右,充當兩座門神。
别扭着無一人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