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溫儀君對力量的運用有了基本的了解和掌握,邝玉又以木棍代劍教她如何用劍。
“短時間内不可能教得你多高超的劍術,我也暫時不會提議你把劍作為常用的武器随身佩戴,你力量不夠,利器往往反而容易被他人所奪,劍尖反朝向你。”說着,一個側身來到溫儀君身邊,手刃劈在她手腕上,溫儀君不自覺把吃疼地手一松,手中的木棍就到了邝玉手裡。
又将木棍遞回給溫儀君,自己也持劍示意着動作,“但是你需要知道如何使劍,如果真有利器在旁,可以在必要關頭進行偷襲或給予緻命一擊……”
在溫儀君不斷拿着木棍揮出的一劈一刺中,梨樹的花開始凋謝,每日醒來便能看到院中落了一地的花瓣,邝玉的傷也基本愈合,能夠行動自如。偶爾雙人在樹下練劍,花瓣被帶起一片紛紛揚揚,為之伴舞。
仿佛一切都在好起來。
溫儀君卻心知,約摸已經快到邝玉要離開的時候了,但她不敢提,也假裝不知道。
卻還是等來了邝玉說,“我要走了。”
“現在嗎?”
邝玉點點頭。
此時又是一日黃昏,邝玉陪溫儀君走在山間,溫儀君正摘着一些野花準備回去給房間做裝飾。
叢中,一株連翹開得正爛,她伸出的手卻頓住,緩緩站直身,低垂着頭,眼睛似是在看花,但目光卻渙散着,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
溫儀君不敢看他,也無力阻攔,“那你還會回來嗎?”聲音怅然,又似是歎息。
邝玉沉默。
溫儀君又才如夢方醒般回過神,擡頭看向他,補充道:“你答應教我習武,我還沒出師呢。”嘴角淺淺勾起,語調嬌憨,像是真一心隻為着學武的好學生。
邝玉看着溫儀君的眼睛,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地快速跳動着。他握緊了拳,無法違背自己心中的回答,“會。”
“那一言為定!你不在的時候,我會好好練習的!”聽到邝玉肯定的回答,溫儀君眉目含笑,好似心頭什麼陰霾都沒有。
邝玉摩挲着頸間的玉佩,片刻後才沉聲回應道:“一言為定。”
邝玉注視着溫儀君,像是要把她的模樣印在眸子裡,但又被她的笑晃了眼,偏頭不敢再看,轉身離開。
來的時候隻有一個人和一柄劍,去的時候也隻帶走了劍和穿在身上的溫儀君的灰色缁衣。
看着邝玉的背影消失在叢林裡,溫儀君無力再支撐笑顔,摘的山花落在地上,隻餘下長長的一聲歎息。
*
每月朔望為法會日,尼寺會對外舉辦誦經、講法活動,溫儀君的傅母張氏便在每隔兩月的初一這天來探望溫儀君,看看她近況如何,也順便幫溫儀君從山下帶些缺少的物什過來。
張氏乃溫儀君故去的母親朱氏帶來的陪嫁嬷嬷,朱氏去世後,她就一直負責照顧和教導溫儀君,若不是張嬷嬷年紀大了不宜遠行,溫儀君回外祖家探親也定是要跟随的。
遭那一劫,身邊的心腹丫鬟皆已故去,張嬷嬷是如今溫儀君在溫宅裡最親近的人——那日與溫鴻雲發生争吵,也是張嬷嬷去請了溫老夫人來。
張嬷嬷最近幾次來探望,竟見溫儀君在院中練武,還在用樹枝做些劈斬截撩挑鈎刺的劍法練習,不免驚訝,“我的女郎诶,你一個大家閨秀,從哪裡學來的舞刀弄槍的把戲!”
“是我特地拜托一個……故友教我的。”想到邝玉,溫儀君語氣中也不免帶上了不易察覺笑意。
“你何時有了會武的手帕交?我怎的不知道。”張嬷嬷有些奇怪,“況且你如今身居尼寺,城中的娘子們應當是都認為你……了才對。”
“也是偶然間讓他得知,不會四處宣揚的。”
“知你還活着,還不忘來寺中探望你,教你武藝,想來定然是個重情重義的女中豪傑,也不知是哪家娘子?”張嬷嬷稱奇。
溫儀君卻笑笑不答,隻是輕聲道:“他也很久沒來了……我本還想着能與他一起摘梨共品,他離去時梨花剛謝,如今連果子都要落了。”
“也不知還能不能等到他。”
張嬷嬷聽出她語氣中的惆怅,寬慰:“若是有心人,該來的總會來的,若不來,也不必苦思久等,眉眉何必為此憂心惦記。”
溫儀君笑道:“傅母說的是。”
天色漸晚,又一次在寺廟口送走了張嬷嬷,溫儀君返回小院中,卻見梨樹下側身站了個人——
一襲灰褐色暗紋箭袖交領長袍,頭發依然是束成高馬尾狀長發垂在腦後,身形挺拔如松,腰間佩一柄長劍,帶着些風塵仆仆,擡頭的動作使脖頸更顯得修長,是正在打量着樹上淡黃色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