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是來暫住清修,又不是真正削發為尼的尼姑。”說着又朝寺廟的方向揚了揚頭,“現在都在尼寺外了。”
“這……”語氣動搖。
“你家總不會真讓你當尼姑了。”又何必自己束縛着自己。
溫儀君不由苦笑:“溫家……他們應當是不會讓我回去了……”
邝玉皺眉,這官宦家族中的門門道道他也難以理解,“那你沒想過自己離開嗎?”
溫儀君心念一動,不自覺地将視線移向遠方。
她又何嘗沒想過離開,可她不知她還能去哪兒,從小到大她幾乎都是待在溫家内宅,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襄陽外祖家。
祖母倒是說等以後風言風語散去了,若有合适的時機會接她回家,可是“合适的時機”是多久呢?
而且……她真的還願意回到那個家嗎?
沒來由的,溫儀君突然也生出一股反叛的心,一把拿過邝玉手中的烤兔腿,直接咬了一大口,肥美多汁的兔肉塞滿了整張嘴,好半天才嚼碎咽下,又繼續一大口——她以前從未這樣吃過肉,哪怕骨頭也是剁成小塊的,然後用筷子夾着,一點點斯文地咬下表面的肉來。
像是要用食物壓制住心中那份迷茫,她一點也不敢讓自己撕咬和吞咽的動作停止下來,一會兒一個兔腿就隻剩下光骨頭,才發現邝玉并未吃食,寂靜的溪邊早已隻剩下幹枝枯柴被火焚燒時不時響起的“噼裡啪啦”,和她狼吞虎咽的聲音。
溫儀君有些窘迫地擦了下嘴,放下手,嘀咕道:“你看着我幹什麼?你說烤兔子吃,怎麼就我一個人在這兒吃的起勁了。”
“你心情不好?”邝玉歪頭想了想,還是直白地抛出疑問。
溫儀君一愣,良久才道:“可能,是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到底是怎樣的方向吧。”将目光散到山林的遠方,一片漆黑中,看不到前路。
又問:“那你呢?你難道打算一輩子當……殺手嗎?”
邝玉猶豫了一下,并不直接回答,“我有想做的事,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溫儀君卻感覺她明白邝玉說的是什麼,“如果你不做,你會一直想着,要不要做這件事嗎?”
邝玉沉思許久,回答:“會。”
“那就去做吧!哪怕不成功,這件事也終歸有了個結果,而不是一輩子積埋在你心裡,無論哪一刻想起它時,都會陷入糾結與痛苦之中。”
“哪怕失敗的結果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那成功能給你帶來的,想必是更令你心動的更大的收獲。”
邝玉不再繼續話題,隻又撕下一隻兔腿遞給溫儀君,溫儀君也心照不宣的沒有提,和邝玉一起就這麼将這隻兔子瓜分幹淨,然後用邝玉的話安慰着自己——這是在寺廟之外,便不算冒犯了菩薩。
不久,邝玉又再次啟程離開,但這次,似是知道了邝玉真的會回來,又有牡丹作伴,溫儀君倒不覺得如上次他離去後的日子難捱。
不想,不過一月餘邝玉便又回來了,還又帶回了東西。
盒子裡的是一個細長而袖珍的圓筒狀鐵器,大圓筒中又有六個細筒,其中分别各自裝着什麼,溫儀君有些好奇道:“這時何物?”
隻見邝玉拿出鐵器,擡起她的手略微掀開衣袖,将鐵器固定于她手臂之上,然後對着遠處撥動了撥動了鐵器上的蝴蝶片,隻聽“嗖”的一聲,竟有什麼東西從鐵器中直直射了出去,竟然紮進了土牆裡。
溫儀君不由驚呼一聲。
“這是梅花袖箭。”邝玉回答此前的問題。
“其中共有六支箭,由蝴蝶片控制開關,你撥動蝴蝶片,便可将箭矢發射出去,其威力不輸尋常弓箭。”
又将溫儀君的手放下任衣袖自然垂落,寬大的袖口正好完全将梅花袖箭遮蓋住,“還更加具有隐蔽性。”
邝玉一邊說着,一邊從背後貼近溫儀君,扶住她的手腕,告訴她該如何瞄準使用。
感受着緊貼着自己身後的熱源和握住自己手腕、與自己白皙細緻皮膚完全不同的手掌,溫儀君心裡有些慌慌地,不自覺分神。
邝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出聲提醒,“保持專注。”
“你這是要把它給我嗎?”
邝玉點點頭。
“這麼神奇的武器,應當很難得吧?”溫儀君為難着,感覺禮物過于貴重。
邝玉又誠實地點點頭,看溫儀君神色似是想拒絕,在她開口前堵住了她的話:“這暗器本就是為你去尋的,對我而言用處不大。”
特意為她去尋的?
見溫儀君表情更加詫異,邝玉又解釋道:“此前你說,希望自己可以有自保之力。但你入門太晚,即使日夜練習,勤耕不辍,也很難在武學上有較高造詣……所以我想,或許能借助一些外物,能讓你遇到危險時可以保護自己。”
溫儀君睜大了眼睛,感覺鼻頭泛起一陣酸楚。
從山間摘花,到習武想要自保,邝玉竟然每一樣都記得。
像是開玩笑地道:“郎君對我這般好,我該怎麼當牛做馬才能報答郎君呀?”
邝玉仍扶在溫儀君臂上的手一緊,似是低聲回答又似是在自言自語:“現在這樣就很好。”
在邝玉的教學下,幾發袖箭成功射出去,邝玉又拾回重新上回箭槽中,指導溫儀君反複練習。
待溫儀君能夠精準的射中靜物時,突然聽邝玉問:“想不想試試?”
溫儀君疑惑:“這不就是在試着射中嗎?”
邝玉搖頭,說:“拿人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