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如水,小院裡靜悄悄地,方才給姜逢處理完後,錦波正靠着門框打着瞌睡,頭一點一點地。
裴行之輕飄飄地落入院中,尚未驚醒任何人。
今日院子裡守夜的是小二,倚在院中一根粗壯的樹幹上小憩,嘴裡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無聊賴。
忽然,他耳朵動了動,眼睛蓦地睜開,望向一處漆黑的地方,目如冷箭。
他一言難盡地看着一衆屬下眼中金尊玉貴的主子翻牆,落入院中。
主子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向郡主閨房走去。
小二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着他走進了郡主的閨房,并且自己助纣為虐地将門外的錦波迷暈。
他歎了口氣。他與主子,狼狽為奸。
若不是知曉主子的為人,這與犯罪何異。
隻見裴行之進去,不到一盞茶,便腳步匆匆地出來了。
離開時,耳根通紅,步履匆忙。
小二依舊躺在樹幹上,沒有挪動半分,眼珠子随着裴行之的離去而移動着。
他還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主子。
第二日,姜逢醒來時,摸了摸身前的軟肉,抱怨道,“錦波,下次我不趴着睡了,壓着胸口有些疼。”
她慢吞吞地穿上小衣,層層疊疊,等到洗漱完要用早膳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近日京中可有信件?”
錦波搖了搖頭。
姜逢算了算日子,距離上次已經快兩個月,“想必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她今日要去書鋪送稿子,另外,她要去問問昨日的審訊結果。
她先去了裴行之的府邸。
坐着馬車七繞八繞地,終于到了目的地。
這是她第一次自己主動來他人的府邸,在沒有下拜帖的情況下。
門房見一輛熟悉的馬車在門前停下,很快便進去通傳了。
姜逢沒下馬車,靜靜地靠着馬車車廂的牆壁。
直到馬車車壁被人叩響。
她睜開眼睛,掀起車簾。
裴行之立于車前,正好對上姜逢的目光,昨夜的畫面在腦海中重現,他噎了噎,垂下了眼眸,避開了姜逢的視線。
姜逢雖有些奇怪他今日的反應,但無論如何她都想不到原因,手指翹起勾了勾腰間的藍色絲帶。
“裴......裴公子,”她忽然卡殼,“我想問,你可知昨日擄走我的那夥人出自哪裡......”
因為這件事不可讓外人知曉,姜逢掀開簾子,頭朝着裴行之的方向湊了湊,啟唇問道,眼睛中閃爍着好奇的光芒。
沒有一絲害怕。裴行之皺了皺眉,他發現他好像一點都不了解姜逢。但他很慶幸,慶幸這些東西沒有給她帶來陰影。
于她而言,昨日裴行之及時趕到,她并未受到什麼傷害。但為了防範于未然,她也應該知曉自己的仇家是誰,綁走她的緣由是什麼。
裴行之的目光被她湊過來顯得兩人愈發親密的姿勢吸引,少女粉嫩臉頰上的絨毛清晰可見,更加引人注意的,是她正說着話一張一合的嘴唇。
他的腦海罕見地空了一瞬。
他這幾次見到姜逢,每一次都與他記憶中的人很不一樣。
往日的姜逢,總是悶在屋子裡,臉色永遠是蒼白的,甚至很少下床走動,很難在她的身上看到活力。
分明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卻因病痛折磨而終日消沉,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半分興趣。
那時候的他,隻是想拼盡全力地留住她。可那終究是違背了她的意願。她從來都不是需要靠他人而活的菟絲子。
衣角處傳來一陣拉扯感,裴行之從昏沉陰暗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姜逢正盯着他眼下的青黑,“你...是不是昨夜沒有休息好,我不急,你好好睡一覺吧。”
裴行之一眼望向她充滿關心的眼神,一瞬便轉移視線,“很抱歉,昨日那些人,都死了,沒能留下活口。”
“昨日多虧了你,你不用抱歉。”姜逢驚訝了一瞬,搖了搖頭。
除了這件事,姜逢好像也沒有其他的事情要找他了,于是,她提出了離開。
裴行之沒有阻止,他揉了揉疲憊的太陽穴,“泱泱,再見。”
待姜府的馬車離開,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後,他低聲吩咐,“派人保護好她。”深深地望向她離去的方向一眼,轉身進府。
“小姐,去哪兒?”
姜逢:“去書鋪看看。”
今日書鋪對面的茶樓門可羅雀,大抵還是受了當日衙門辦案的影響。
尋常百姓不敢再踏足這裡,生怕沾染上什麼人命官司。
姜逢有些可惜,等下一次再聽書,不知道要等多久。
她走進書鋪,經過櫃台,卻被人叫住。
“姑娘,有人留了一封信給您。”
姜逢接過。
信紙很粗糙,破破爛爛的,不像是本地人會用的。淮城繁榮,造紙術技藝精湛,這種粗糙的宣紙在淮城,隻能拿去燒,根本上不得台面,會被其他商戶恥笑。
她心中有了一個人選。
“人是什麼時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