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兒晚上回來後,洗完澡抱坐做沙發上看電視。
謝傾還在華貿辦公室裡加班,落地窗外都市燈火流離不熄,千萬人堆疊起來的過眼繁華,熔爐般寂寂燃燒着。
他揉了揉跳動的眉心,林秘書送進來咖啡和收購合同,看他利落地簽上字。
林平夏哈佛畢業進華貿工作四年了,她感恩當年謝氏夫婦的助學計劃,讓她從山區走向世界,人生有了質的跨越。
她選擇留在華貿,一是為了報恩,二是為了前程。
毫無疑問,謝傾是一位非常優秀的領導者,有魄力、有野心、有決斷,除了那麼一點點的誤差需要及時糾正,比如現在,林平夏提醒他:“謝董,杜總今天去見了張小姐。”
謝傾拿咖啡的手頓時停下,擰着眉,目光融入落地窗外極遠的遠方,沉默着。他并不認為杜伶荟是個多事的女人,但這件事上,她過界了。
林平夏見他久久平靜,道:“要是您願意的話,不如我去和張小姐談一談?”
“不了,讓我自己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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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傾回來已經很晚很晚,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幾點,别墅裡隻開幾盞壁燈,影影綽綽的馨黃的光,像金月紗籠得人頭腦發昏。
二層客廳有卡通動漫的聲響,張寶兒好像被金月紗罩着,窩在駝色沙發上,頭靠着腿,栗色濃密的發絲瀑在肩側微微發光,半遮着臉,昏昏欲睡。
謝傾以為她睡着了,放下外套要去抱她,她卻突然動起來,睡眼稀松地對着謝傾微驚的臉。
“寶寶,到床上去睡啊,窗戶也不關。”謝傾對她沒有辦法,要抱走她,卻被拉着坐到沙發上。
張寶兒靠在他懷裡縮成很小很小的一團,發間充盈的迷疊香氣讓謝傾舒适地松一口氣,問她:“怎麼了?”
張寶兒不答,“嗯”一聲,安心酣睡在他懷裡,腦袋蹭蹭他的肩頭,活像一隻慵懶的雪貓。謝傾衣料上有古龍香水味,還有靜谧的楓香氣息。——讓人心安的氣息。
她快睡着了,卻還是慵慵懶懶地嘟囔:“今天有一位杜女士來找我說話。”
謝傾的身體僵了僵,換個更舒适的姿勢将張寶兒抱在懷裡,“然後呢?”
“她和我說了個有趣的東西,不過我不感興趣,所以我想來問你,按你們的約定,你們是要訂婚?是嗎?”
“訂婚”這兩個字,讓謝傾的喉嚨發幹,良久啞着嗓音說:“對。”
“所以,你之前同意我去荷蘭交換,就是因為你已經計劃好了,要和那位杜小姐訂婚?是嗎?”
謝傾啞口無言,答“對”之後,又試圖解釋給她聽:“寶寶,華貿現在正處于上升期,我需要一點時間,我不會和她結婚的。”
但張寶兒靠在他懷裡,低頭玩她的頭發,語氣平靜得讓他有些惴惴不安。“哦。”
“哦?”,謝傾不明白張寶兒的意思,她這是接受了?
謝傾試着再和她解釋,卻被她突然擡頭的天真的語氣打斷:“那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
“什麼?”謝傾對着她無辜認真的眼睛,不可置信。
“我說——你要是和那位杜小姐訂婚了,那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她好像覺得謝傾真的聽不清,貼心稚氣地湊到他耳邊,真切詳細地再闡述一遍。
吐字溫熱,悄悄磨着謝傾的耳廓,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在做夢。
“寶寶,你聽我說。”謝傾試着安慰她,“我們不會結婚的,隻需要借助這名頭,等過個一兩年,我會和那位杜小姐解除婚約。”
“一兩年?好長啊。那這一兩年,我幹什麼呢?”
“你去荷蘭學習好不好?我都給你安排好了。張寶兒,隻需要等我一兩年,我會去看你的。”
“不好,我不去荷蘭。”
“那你想去哪?”
“哪都可以去嗎?”
“當然,隻要你想。”謝傾脫口而出的話,而後想起來才覺得後悔。
月下,張寶兒細盯着他的眼睛和他左眉裡的那道疤,她摸摸那道疤:“你的眉眼真好看。”
謝傾愣了一下,不明白張寶兒此刻舉動,他跪坐在沙發上将她整個人抱在懷裡,輕聲道:“一兩年,很快的,一晃就過去了,寶寶。你去國外學習,我有時間就去看你,到時候等華貿步入正軌,你正好也畢業了,我們再結婚?好不好?”
他構建的多美好的未來。張寶兒常常這樣感歎,如果沒有那位杜小姐的身影,他們的未來或許真的這麼美好,這麼幸福。
但張寶兒在他懷裡動了動,“不好。”
“寶寶。”謝傾抱得緊了緊,他能感受到張寶兒柔軟頸項間跳動的脈搏,一掙一掙的,那麼幼小微弱,他将腦袋埋進去,嗅到舒爽的香氣,“别這樣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