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要停滞了,耳邊是一陣陣的嗡鳴聲。
醫院急診室
韓智瑞焦急的來回踱步,眼睛泛紅的看着緊閉的診室門,嘴裡念念有詞:千萬要平安!
那兩位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也一同過來了。此時此景,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能希望烈士的孩子能夠平安。
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權家父子倆一前一後跑過來。
權至龍沖到韓智瑞身邊,紅着眼焦急的問:“偶媽,闵知怎麼樣了?”
“還在搶救…”韓智瑞聲音哽咽,握着他的手在發抖。
一聽到“搶救”兩字,權至龍瞬間臉色煞白,喉嚨發緊,呢喃自語着:“明明剛剛不該好好的嗎,怎麼會這樣?”眼淚無法自控的不斷落下。
權英煥摟着正在發抖的母子二人,盡力的安撫他們的情緒。
半小時後,診室大門被打開。
“醫生,怎麼樣了?”
“患者送來的時候進入了短暫的休克。現在情況基本穩定,身體機能也恢複了,等她醒過來就好了。”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這個要看患者的情況,快的可能幾個小時,慢的可能要幾天。她身體方面沒問題,會醒過來的,别擔心。”
*****
宋闵知的意識逐漸下沉,她想醒來卻又不想醒來。
發生什麼事了?啊,對了,她剛剛還在趴在沙發上睡覺來着。
是誰在說話呢?他們……再說什麼?為什麼提到爸爸媽媽的名字?
犧牲……遺書……?
怎麼會呢,他們明年就要回來了,就要和我一起生活了。
死了……?
假的,都是假的,他們在騙我!!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你們又要丢下我嗎?
【闵知…救…救我…我不想死…】
【…快…快跑!】
【砰——!】
【把剩下的小孩找出來。】
【啊——噗——!】
【把她送回國吧……】
【爸爸媽媽愛你。】
【我們明年就回來了……】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爸爸,媽媽——!”
“闵知,别怕,别怕啊,姨母在,姨母在呢。”韓智瑞俯身安撫着病床上做噩夢的闵知。
宋闵知緩緩的睜開眼睛,許久未見光的眸子被燈光刺的發痛,不斷的眨着迷茫的雙眼。聽到耳邊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出聲:“姨母…”
韓智瑞聽到她的聲音瞬間變得激動和欣喜,愣了會後手忙腳亂的按響了呼叫鈴,激動的語氣裡帶着泣音:“是姨母,姨母在,我們闵知終于醒了。”
“姨…咳咳…姨母…”
“先别急,姨母給你喂點水,慢慢來。”太久沒說話的嗓子極度缺水。
韓智瑞拿勺子給她喂了幾口水後,說道:“等姨母給你姨夫、舅舅他們打個電話,他們都很擔心你。等會我回去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沒有太多力氣,且不想說話的闵知點了點頭。
韓智瑞看着她慘白瘦弱的小臉、發白的嘴唇、無神的雙眼,心中的酸澀感不斷上湧。
沒過多久,陸陸續續來了人。有姨夫、舅舅、舅媽,還有她一直都知道的‘外公外婆‘……
闵知看着他們,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她現在的狀态就和那時剛回國一樣,不愛說話喜歡沉默。
大家見闵知不提起父母的事,也都默契的沒有主動說出來,她現在需要的是修養。至于需要去辦的事情,他們都會弄好的。
他們并沒有在這裡待很久,看到她有些疲憊後,就安靜的離開了。昏迷了兩天多,現在終于醒了,他們也就放心多了。
*****
權至龍放學收到信息後匆匆趕過去,從下公交車一路加快速度跑到病房門口。平複了下跑喘的氣息後才推門而入。
不知道是開門的動靜小,還是坐在床上的人太過沉浸。即使他已經走到了床邊,她也也依舊看着窗外。
闵知住的這間病房有一面超大的半落地窗,能夠清晰的看到窗外的景色。
窗外的光線透過玻璃散落進來,她就像和光融為了一體,有種一碰就會消散的悲傷感。
“闵知。”權至龍湊近,強硬着雙手捧住她的臉,試圖讓她重新融入現實。
闵知終于發現房間進了人,慢半拍的将視線放到他身上,随即輕聲的叫道:“歐巴,你來了。”
“嗯,你知不知到你睡了整整兩天,我都要被你吓死了。”權至龍被她無神的雙眼刺痛。
“米阿内。”
“moya,你說什麼呢。”一句道歉讓他有些尴尬,沒好氣的想捏了下她的臉頰肉,然而手指上傳來的骨感又讓他面露擔憂,【真的一點肉都沒有了。】
權至龍掃視了下四周,轉移話題的說:“偶媽不在嗎?是不是去給你做吃的了?”
看見她點頭,接着說:“那你等會要好好吃,臉上都沒肉了,都……”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擁抱止住,随之而來的是肩頸處的濕意和耳邊絕望的哭喊聲。
“歐巴,我沒有…爸爸…媽媽了,嗚嗚嗚—“
“他們…不要我了…”
愣了會後,權至龍回抱住她,一手環腰,一手撫背輕拍的哄着:“哭吧哭吧,我在呢,大家都在呢。”
怕她姿勢會難受,權至龍向前傾身彎腰,變成一手撐床借力,一手依舊在輕拍安撫。最後索性直接雙膝跪坐在床邊,未脫鞋的雙腳懸空着。
“明明說好明年就還來的,他們騙我。”
……
“嗚嗚嗚…我好想他們……”
闵知的聲音斷斷續續,言語混亂。
權至龍默默地輕哄安撫着,語言上安慰多說無益,現在更需要讓她發洩。
韓智瑞站在半開的房門口,抹了抹淚濕的眼角,臉上有些欣喜:總算比剛醒來那會好些了。
待調整好情緒後,她才提着保溫餐盒推門進入。
*****
一個月後。
六月下午的陽光正好,透過紗簾照進屋内,一縷橙色的陽光将書桌前的身影照映在白牆上。
宋闵知将裝好的白色信封撫平,然後小心的放入一旁的背包夾層中。
看了眼書桌上的鐘表後,拿起背包離開了房間。
闵知來到樓下,同韓智瑞說:“姨母,我晚餐前會回來。”
“不留在那裡吃嗎?”韓智瑞不确定的問。
“内,想回來吃,不會待很久的。”闵知一臉平靜,接着說:“約定的時間到了,我得出門了,姨母。”說完揮了揮手後就開門出去了。
知道她要去幹嘛的韓智瑞有些擔心的歎了口氣。
宋闵知一出門就看見了路邊停着一輛她熟悉的車子。在後座的人看見她出來,搖下車窗朝她招手。
“舅舅。”闵知上車後向他打了聲招呼。
闵景赫應聲後摸了摸她的頭,問道:“最近幾天有好好吃飯嗎?怎麼感覺還是這麼瘦。”
出事後的那一周多,這孩子幾乎是爆瘦的狀态,如今叮囑她吃飯算是一個日常問候了。
“有吃的,不用擔心我。”她真的有吃,隻是吃的很少罷了。
闵景赫聞言也不再多說什麼,吃的少總比不吃好,得慢慢來急不得。
闵景赫又繼續同她聊了點别的後,車子也到達了目的地,闵家老宅。
看了眼緊緊捏着背包肩帶的闵知,闵景赫開口問道:“真的不需要舅舅陪你嗎?”
闵知閉了閉眼睛,做了個深呼吸,婉拒了舅舅的陪同:“阿尼,我想自己和他們說。”說完便推開車門,朝着門口處的兩道身影走去。
“阿尼哈塞喲。”出于禮貌,闵知向他們問候,但卻并未叫他們。她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沒有人跟她說過,她也從未問過。
她對這倆人很陌生,對那兩個稱謂也很陌生。
“闵知呐,快進來。”闵老夫人看着這個同自己女兒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孩子,眼裡有着水光。旁邊的闵老爺子雖未出聲,但也一樣。
闵知跟着他們來到客廳坐下,茶幾上擺着好幾樣熟悉的小點心,很顯然是給她準備的。
闵老夫人:“你舅舅說你愛吃這些,嘗嘗看。”
宋闵知點點頭,原本是不想拿的。但在他倆期待熱切的眼神中,還是傾身拿了塊小蛋糕後,抿了一口。
闵家二老見狀,有種如釋重負後的喜極而泣。
闵知擦幹淨手指,從包裡拿出那個信封遞給他們,說道:“ 這是媽媽的那份…信。我覺得應該要給你們看看。”随即又補充道:“這是我抄寫的,不是原來的那封。”那封是她的。
将手抄信給到他們後,闵知便提出要回家。闵家二老極力挽留,都被拒絕。最後還是闵景赫上來勸說,闵知才得以脫身。
“爸,媽,得慢慢來,你們這樣着急的逼她隻會适得其反。在這方面,闵知她和智妍是一樣。”闵景赫将話點到為止。
闵景赫為了留下來勸說,便囑咐司機将闵知送回去。看着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的房子,闵知松了松僵硬的脊背,卸力的靠在柔軟的椅背上半眯着眼。
【媽媽在信中說:她早就釋懷了。大家都沒有錯,卻又都有錯。她從不後悔自己做的選擇。】
時間的流逝象征着遺忘,往往讓人不喜。但這也是種良藥,它會将痛苦掩埋,撫平心中的傷痛,填平缺失的心髒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