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泡面盒子在商讨是否要吃掉他。

淩杳不由得擡頭瞥了一眼身旁默聲吃着早餐的人。

好奇怪的夢。夢中的場景對他來說并不算陌生。

“淩杳。”對方突然開口，“怎麼了？”

“嗯？”淩杳掩下不合時宜的心緒，“什麼？”

“你剛剛看了我一眼。”

淩杳停頓好一會兒，隻能說：“……沒什麼。”

他半晌不搭話。淩杳覺得有些尴尬，他又開口：“已經九點了。”

淩杳聞言摁亮了手機屏幕，上面赫然顯示着九點整。他木着眼神滞停幾秒，倏然從愣神中清醒——十點半他有一場公開講座。

所幸現在時間尚早，淩杳放心不下地摸了摸松齡的頭，再次确保它的情況良好，起身對着恰時投來的視線，他禮貌地鞠躬道謝：“謝謝張醫生、我現在有點急事，所以請求您照看一下我家小貓，如果出了什麼急事請立即通知我……”

“好。”張醫生說，“昨晚我觀察了一下，松齡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今天我會配合用藥，到點會喂食。”

“謝謝……”淩杳緻以微笑，“請問我在哪裡付一下、錢呢？”

“外面前台的女店員。”

淩杳按照指示來到了前台的跟前，隻是這位奇怪的女店員打着盹、如同熬了一整夜的昏昏欲睡，半眯閉的眼睛接觸到淩杳時猛地睜開，眼睫起風般快眨着。

淩杳無所适從地開口：“支付藥費。”

女店員沒說話，直直地望着，久到淩杳再次出口提醒：“你好，我要付錢……”

她才有了動作，指指桌面上厚厚一沓的表格。淩杳了然，握起黑筆由上至下填寫完資料，在醫師簽名一欄停滞。

女店員終于說話：“寫張明明。”

“好的。”淩杳于是簽下名字。

再擡頭，女店員早已亮出一張卡牌，數字标紅‘200’。她說：“錢。”

“嗯？”淩杳稍稍瞪大了眼睛。

她重複道：“錢。”

淩杳怔怔地，眉頭皺得更深，眼神含義疑惑、驚訝地與她對視。她似乎覺察出什麼，眼睛瞪大了些，聲音軟了幾分：“是太貴了嗎？”

“我換一張——”

“不、不是。”淩杳急忙說，“我現在付。”

在掃碼支付的前夕，淩杳猶豫道：“您、确定是這個價錢嗎？”

女店員遲疑地點頭，又搖頭，最後似是有些心虛地避開了他的視線，選擇低頭小雞啄米般肯定。

【微信收款，200元。】

淩杳聽着這不知從哪冒頭的浩大聲源，恍惚地走出了這間診所，迎面澆淋了暖和陽光。

沿着老舊的街道穿行，彎彎繞繞的拐角迷宮一樣。淩杳隻得選擇打開地圖導航，在一陣摸索下，終于走出了較為寬敞的小道，也不得不佩服自己昨晚的精準尋路——

松齡是他唯一的陪伴，八年裡唯有的慰藉。

思緒擱淺。肩膀忽然被狠狠撞得歪向一邊，導航用的手機沒拿穩、轉瞬掉落在地。淩杳下意識要撿起，手指與對方的鞋相擦而過。

對方踩着他的手機，步履不停、沒受到任何影響地徑直往前走。

淩杳呆了兩秒，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眼的泥漬，又扭頭望到了那道正在遠離的清瘦背影。視線僅滞留幾秒，他默默拾起手機拍了拍，重新捏回手心。

而在淩杳轉頭背身的同時，身後的腳步停住，身形滞後一顫，如同運行錯誤的機器僵立在原地。

摩托車的轟響漸漸逼近，幾輛電動車經過大路中間的人形立牌而分流。駛過車輛的人避而遠之，側頭匆忙掃過這個奇怪的女人。

小車尖銳的持續鳴笛似乎喚醒了女人的神智。伴随着幾句粗劣的罵聲，積蓄的水窪反射出一張鐵青的面色，邁開的腳步掠過平靜的污水面，陡起微小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