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齡開始撒嬌般蹭弄主人的小腿。淩杳低頭盯着它不值錢似地敞開肚皮打滾,一時間隻歎了口氣,彎腰抱起。
對方已經着手準備組裝。淩杳對于他的熱情售後不知如何拒絕,鞠躬道謝便返回廚房倒來一杯熱水。
在玄關處也不好操作,淩杳幹脆将人邀請進門。對方手腳麻利,掏出背包裡的鐵鉗擰緊螺絲,很快就組好了大概支架。
淩杳杵在一旁,坐着不是、站着也不是,所以拿起那杯被忽略的熱水開口:“辛苦了……喝點水吧。”
聲音清晰幾分:“好。”對方脫下口罩,半跪着仰高視線接過他手中遞來的玻璃杯。
淩杳的目光僅停留在掙出青筋的白皙手背。錯失的目光忽閃過一絲笑意,慢吞吞地垂下眼簾。
“很快就能裝好。”
淩杳望着骨節分明的手指出神,倏然瞥到帽檐遮掩下露出的一截下巴,愣愣地:“好、好的。”
袖子挽起,裸露的小段手臂用了力,青筋掙紮凸起。淩杳盯着僅顯明的下颌、又被手臂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這一幕,他似乎在哪經曆過。
淩杳能确定這絕對不是什麼聳人聽聞的幻覺。眼前所展現的一切,在他的腦子裡逐漸成形、并且趨同于似曾相識的場景。
是夢嗎。
他陷入無法自拔的心緒。
“完成了。”他再度站起身,正臉被口罩完全擋住,依舊是一雙漆黑的眼珠,不瞬地壓低下來,“再見——”
尾調拖長,似乎還有話沒有說完。
隻是他不說了。
淩杳仰仗着他的身高,無故遭受有形的壓迫。他緊張地抿了抿唇,細咽下喉腔分泌的懼怕,聲線不穩:“再、見……”
淩杳一直目送着,直到那人徹底離開歸屬他的圈地。
他無法忽略砰砰直跳的心髒,甚至還覺得,這樣緊張害怕的情緒也似體驗過一次。可能不止一次。
他喘出一口氣,又深深汲吸着氧氣。熟悉的氣味轉瞬即逝、抓住企圖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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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逢門下,降魔大仙,摧魔伐惡,鷹犬當先……太上聖力,浩蕩無邊,急急奉北帝律令。”
桃枝從頭輕拍、依次拍打肩膀、手臂至大腿。
“人來隔重紙,鬼來隔座山,千邪弄不出,萬邪弄不開,急急如律令。”
“……”
“喝下這碗符水。”
“戴上這個護身符。今天晚上燒了這道符、用符水擦身……”
“這些真的有用嗎?”他竭力将聲嗓壓得愈低,難掩激憤的情緒,“我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我們已經做法将她身上的鬼驅逐出去了。”穿着道袍的男人回頭看了眼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人,背身低聲說,“她是活人,隻是被鬼纏上了,剛剛的法事已經解決掉了。”
誰曾想他愈加激動,面容扭曲、難以自抑:“她死了!她不是活人!”
幾近歇斯底裡的吼叫,吓得身穿道袍的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卻始終不能引起女人一絲一毫的動作。她挺着脊背,目光呆滞地望向神壇,臉和手臂都被桃枝抽得紅腫、數十道痕迹顯明。
“……冷靜點。”
“……”他似乎大夢初醒般,猙獰的神色陡變,攏上僵硬、死寂的土灰色,讷讷道:“對、對,她是活人——”
“你們真的能确保她不再變得奇怪嗎?”
“能。”為首的男人開口,“法事做完了,請結一下尾款。”
“好、好好……”他哆嗦着唇,“能就好……多少錢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