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公大雖然在郊區但風景很漂亮,每棟教學樓間都種了不同種類的樹。徐安圖上課的時候往往就愛挑在靠窗的位置,一伸手就能碰到初春的白櫻。
驕陽似火,是蔥蔥郁郁。教授滄桑的聲音在擴音器間摩挲,浸染了滿滿春風的花瓣順着枝丫滑落在徐安圖的手臂上。惠風和暢,徐安圖閉上了眼,就隻用觸覺去感知萬物。
“叮鈴!叮鈴!”急促的自行車鈴在樓下響起,随後是毫不掩飾的笑聲和呼喚聲。
“哥,你能不能慢點?”一身雪白的少年在A公大嶄新的柏油馬路笑着喊着,腳上蹬着踏闆看起來很急切。
徐安圖循聲睜開眼,就在那人的前面不遠處是另一個恣意展笑的少年,他的右手拽着把半人高的吉他背在肩上,淺色領帶系得松,伴着風往他的腰側拂動。聽見身後的呼喊,他指頭輕勾就刹車立在了原地。
“我隻等你三秒!”
當他回頭時,越過爛漫的白櫻與綠芽的間隙,徐安圖看見了萬晟那張俊逸白皙的笑臉。萬晟對陌生的目光很敏感,當他低下頭而他仰起頭時,二人的目光從此交彙。
徐安圖屏住了呼吸,多麼熟悉又陌生的臉,少了許多壓在他身上的世俗的壓力或是惡意後,萬晟笑得那麼好看。
隻這一眼,萬晟的視野都被徐安圖占據,徐安圖也笑了,迎着萬晟有些好奇的目光。
多好,能在這裡遇見你。
而萬琏已經追了上來,反而趁機超過了仰着頭的萬晟:“哥你看什麼呢?我先走啦!”
萬晟這才緩過神來,不甘示弱地起步追趕上去,他們嬉鬧着遠去。漸行漸遠,徐安圖眼睜睜看着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如同白櫻花瓣一般的白色光點,消失在柏油路盡頭。
徐安圖剛想起身去張望,急切的号聲響起。A公大被落紅點綴的馬路、青苔藤蔓綿綿的教學樓、郁郁蔥蔥的白櫻頃刻之間化作塵土飛揚。
徐安圖醒了,取而代之的是被臨時改造成小宿舍的禁閉室白花花的天花闆。
有萬晟昨天這麼大張旗鼓後,王盒這邊也默認了他夜不歸宿。相對于旁邊幾間昏暗的空間以及時不時傳來的呻吟哭泣聲,徐安圖這屋環境好得不像話。
那夢還曆曆在目,徐安圖靠着床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門外淅淅瀝瀝的聲音漸大,好像是下雨了。
“醒了嗎?”敲門聲來得很準時,看來昨晚并沒有給萬晟造成很大刺激,再好不過。
不過按往常這人哪會管對方起沒起,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轟門的。突然這麼拘謹反而還有些有趣,徐安圖心裡在笑他,起身給他開門:“早。”
萬晟低頭看着還在撓頭理發型的徐安圖,松松垮垮的白體恤挂在身上,被徐安圖睡得有點皺了。外褲脫掉後隻剩單薄的短睡褲,露出白花花的小腿。
“咳,早。”
徐安圖問:“你怎麼來了?”
萬晟繞過徐安圖指着他們身後的凳子上挂着的外套:“外套,昨晚落你這了。”
昨晚走得急急匆匆,那還記得什麼外套,徐安圖哦了一聲,側身讓萬晟去拿。
“下雨了。”徐安圖撐着手趴在走廊上靜靜地看着豆大的雨點落在地面與屋檐以及樹枝上,水光四濺。
“這種夏天的暴雨,過會兒就停了,”萬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緊接着是肩膀上被披上了一件外套,是徐安圖自己丢在床上的,“早上還是有點涼,何況還在下雨,短褲短袖你真不怕生病?”
徐安圖順着肩上的外套将手套進去穿好:“别把我想的太脆,我都幾年沒生過病了,别烏鴉嘴。”
對于昨晚的事情,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可心裡的思緒卻不住地在蔓延,無法自拔。就如同昨晚所說的,他們隻是需要一個時間。
萬晟又笑了,很輕松地笑。
“你到底在笑什麼?”徐安圖扯着外套往屋裡去。
萬晟說:“看見你就忍不住地想笑。”
徐安圖隻瞥一眼他:“我們老家那邊管這個叫中邪。”
“嗯,中邪。”萬晟點頭附和,意有所指,可語氣還是在笑。砰一聲,徐安圖把門關上了。
“你出來了又進去幹什麼?”
“換褲子!換褲子你要看?”徐安圖聲音穿過門縫傳來。
萬晟這下回不上話了,隻能老老實實抱着手站着外頭:“下雨了沒早訓也要早讀,你别睡過去了。”
徐安圖在裡頭應了一聲。
說是來拿衣服的,但倘若萬晟沒帶着傘來接人,徐安圖今天得淋着雨去教室了。
兩人走在去教學樓的路上,雨點噼裡啪啦打在萬晟手上的黑傘上,沿着傘緣滴落連成細線。徐安圖聽着怡神,擡手去接了一捧雨水,涼涼的觸感,雨在大地抛灑,勉強暫時驅散入暑的燥熱。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萬晟顯然是鮮少和人共傘。傘不小,可他仿佛是生怕雨淋到徐安圖身上,老是把傘往徐安圖那湊反而自己淋了半身。
徐安圖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轉而推了一把傘骨讓萬晟把傘拿正,這下他們都在傘下了。
“你問吧。”
萬晟還是猶豫地開口:“……你以前談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