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從黑沉沉的天空浮出,鳥兒蒲扇着翅膀在空中高歌,寥寥煙霧從密集的茅草屋中升起,在一片廢墟中沾滿塵土的男孩趴在黑灰遍布的地上,那雙天青色眼眸掙得大大的。
他的面前,如火般的鮮豔的長發随風飄逸,純黑色袍子下一隻白嫩的手伸了出來,小小少年順着她的手的視線慢慢向上,入目的是覆蓋在帽檐下璀璨的宛如紅寶石般的雙眸,鮮紅的色彩與身後的冷色調相交,熱氣的紅色與冷清的藍在那一瞬間完美的結合。
“你願意跟我走嗎?”輕靈的聲線在他耳邊回蕩,似如一顆墜入湖底的小石子,在他的心間蕩起一片漣漪。
鬼使神猜般,那雙沾滿灰塵的小手搭上了少女細嫩的手。
巨大的時鐘伫立在金發少年的眼前,在一片漆黑中那透明的時鐘卻異常的顯眼,指針泛起淡淡藍光,随着時間的流逝轉動。
本是潔白如雪的數字因指針的停留而亮起藍光,那雙天青色眼眸睜得大大的,男孩的表情滿是訝異。
他訝異的并不是眼前出現的巨大時鐘,而是在那幾十米高的時鐘上,安靜的坐在頂端的白色身影。
忽然一道耀眼的光打在男孩的身上,男孩不适的閉上雙眼,再次掙開時,入目的是有點年代感的木質天花闆。
‘啊......原來是夢啊......’男孩揉了揉發脹的腦袋,把本就睡得很亂的頭發弄得更亂了。
床邊的窗戶半敞開,冷風順着縫隙流進室内,外處的鳥兒慢悠悠的降落站在窗邊整理着被風打亂的羽翼。
“看來今天并不需要我特地來叫你起床了。”清脆的聲音從男孩左側的傳來,女人面帶微笑,勾起的唇角的揚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男孩轉過頭看到那抹紅時天青色眼眸彎如月牙,他勾起唇角對那人展顔一笑,有些高昂的、清亮的少年音響起,“早上好啊,艾比姐姐。”
“早啊,金。這幾天可還習慣?”
金聞言點了點頭,頭上的呆毛也跟着一晃一晃,“一開始還有些不适,現在我已經适應了。”
對于金而言眼前的一切都過于陌生,柔軟的床鋪、泛着淡淡花香、每日都會被艾比用着輕柔的聲音喚醒,豐盛的早餐、繁雜的服飾、讓他對艾比感激的同時又有些複雜。
為什麼她會對自己的那麼好呢?這個疑問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出答案來。
他有想過問對方,但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轉眼他已不知不覺在艾比的住處待了一周。
鮮紅的發絲垂至胸前,少女有着一雙别緻的宛如瑰寶的紅眸,當她勾起唇淺淺一笑時,淡雅樣子仿佛能安撫人心。
這就是人稱亞斯蘭特的救世主,靠着那龐大的魔力和了解全國草藥知識的能力獲取了所有人普通人民的敬重、愛戴、守護,她是救世主也同時是魔女。
“是嗎?那太好了!我還擔心你睡不習慣。”艾比的手撫上了心口擺出了安心的樣子,那紅色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極了一個刷子輕掃過他心頭。
金的情緒也被艾比的笑顔所牽動,彎起的眼角似月牙,绯色的唇揚起一抹明亮的弧度,“不會!這幾天我睡得很安穩。”吐出的音符宛如拍打着石頭的泉水,清澈、動聽。
看着男孩現在笑容滿面的樣子與初見時的落魄對比,不知為何艾比心中有點澀澀的,她下意識的伸出手了揉了揉男孩柔軟的發,一張一合的唇瓣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她想說什麼呢?又或者她該說什麼才能撫平男孩早已受傷的心?她隻是無意中将他撿回來的人,她隻是他人生中的過客。
最終艾比将男孩攬入懷中,比她還矮了個頭的金将頭靠在他的胸上,那雙天青色眼眸中滿是錯愣。
透過那薄薄的袍子,隔着血液還有那層皮膚,男孩耳邊回蕩着的是少女有力跳動的心髒,他感受到艾比的指尖插入他的發,輕柔的向下滑動。
“有時候......你周邊的事物遠比你想要達成的目标重要的多。”艾比輕聲說着也不知金有沒有聽到。
晨光悄然跑進的屋内,男孩靜靜地窩在了少女的懷中閉上了那雙因為艾比一句話而情緒翻湧的天青色眼眸。
指尖劃過一條條宛如金絲的頭發,看着金有些不習慣的抖了下身子,撫摸的動作慢上了一分,望着金頭頂的發旋出神。
一時間屋内、各懷心事的兩人久久不言。
一個人的成長總是在不知不覺、悄然間來臨。
約莫十三歲的少年邁着輕快的步伐向山頂處木屋走去,他推開環繞着屋子的栅欄,跨過那層層未經打理的庭院,茂盛的花草随風扭動,蒲公英的種子在空中跳着不知名的舞蹈、遠去。
骨節分明的手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年歲已久的木闆發出吱嘎聲響,金發少年咧開嘴一笑,充滿朝氣的對屋内的少女說着,“我回來了!艾比。”
坐在椅子上辨識着草藥的少女一頓,她放下手中的草藥彎起眉眼對少年莞爾一笑,“歡迎回來,金。”
隻是淺淺一笑便牽動了他的心神,金不由得看癡了,待到回過神來時,他低下頭遮住眼中翻湧的情緒,手指蹭過鼻尖隐藏着自己的走神。
從艾比打算收養金的那一刻起艾比的樣貌就從未有過變化,她宛如得了傳說中時之魔女的青睐般,不老不死、永不會迎接死亡。
要說變化最大的人怕是金了,原本隻到少女下巴的少年現在已經跟她一樣高了,原本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随着時間流逝,就連肩膀都寬了許多,他已經正式的從男孩蛻變成了少年。
對她稱呼也從一開始的艾比姐姐變成了現在的直呼其名,原因大概是金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叫一個看起來就比他還要小的女生姐姐吧。
金擡起了頭,将手中的書本藏于身後,“艾比,可以教我魔法嗎?我一直都很想學會它,但無論我怎麼死讀硬背書中的内容并實踐,我都使不出來任何的魔法。”少年有些苦惱的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蓬松的頭發,将多于的情緒被疑問所覆蓋。
金的小動作艾比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呢?當她注意到書名時,心底不免歎了口氣,雖然她是有猜到,但卻沒想到會來的那麼快。
她站起了身伸出手輕柔的撫摸着金的發,那雙紅寶石般瑰麗的眼眸對上那雙天青色眼眸,艾比輕笑,“金也長大了呢。”
宛如太陽光般耀眼的金發,那雙藍眸比天邊的藍幕還要清澈,俊美到怦然心動的樣貌,笑起來的十分幹淨燦爛的少年,是艾比最喜歡的類型。
看着自己從小守護到大的少年,慢慢的成長,從一開始的青澀的到現在的已經可以讓人的安心的氣質,要說她從未對金心動過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一直都很清楚一件事,他們之間唯一的牽絆隻有親情,也隻能是親情。
“可以哦。”艾比對金溫柔的笑着,“我會去拜托一下老友把你送到魔法學院去學習魔法怎麼樣?”
得到想要的回答的金整個眼睛都亮了,他下意識的将艾比抱在懷中,來表達此時自己興奮的心情。而當事人卻不這麼想了,強而有力的心髒透過肌膚在她耳邊回蕩,少年身上有股難以言喻的香味,不會艾比感到任何的反感,不如說她很喜歡這個味道。
回過神來艾比發現他們貼的太近了,她輕咳一聲提示着對男女授受不親這詞懵懂的少年。
不知是沒聽懂她的暗示還是壓根就沒注意到,少年不僅沒松手反而貼近了幾分,溫熱的吐息吹過她的耳尖,艾比整個人一僵,一股熱氣從體内湧上直沖臉頰,她猛地推開了金。
那雙紅眸染上了一分慌亂,艾比知道她現在不該慌的,那隻會讓金知道她心中不平靜,但那顆心髒卻在不安分的跳動着,引導着她說出自己的真情實意。
“艾比?”突然被推開的金明顯有些錯愣,他是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的那麼徹底,那雙藍眸中染上了一層委屈,宛如幼時那般偶爾對她撒一撒嬌她就會心軟。
可事情的發展卻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發展,眼睑下那雙紅眸逐漸平靜,艾比擡起頭第一次對他擺出了冷淡的神情。
“金,你也不小了吧?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一直被你纏着的我的感受?”冷硬的發音一個個的從艾比口中吐出,心髒像是被揪緊了一般難受,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話都在淩遲着她的心。
“說實在的你很煩。”隐藏在黑袍下的手捏的發白,就算指甲刺進肌膚也不覺得疼。
“艾比......”少年唇微張喃喃着她的名字。
“夠了!你要去魔法學院我會幫你搞定的,現在,請你離開。”
艾比直接轉過了身不去看身後一臉受傷的少年,一陣詭異的沉默從他們之前蔓延,金伸出了手想要搭上艾比的肩膀,但卻僵在了原地。
他嚅動着唇,半響一個字也未吐出,伸出的手收了回去,宛如一個膽小的戰士、逃離了戰場。
木門合上的聲音在屋内顯得特别刺耳,艾比松了一口氣的坐在了地上,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流出,少女錯愣的攤開手接住一個個掉落的水珠。
唉?我......哭了嗎?
那天晚上艾比做了一個夢,一個很久很久沒有夢到過的場景。
在無盡的黑暗中她不停地向前奔跑,跑到雙腿發軟甚至連挪動的力氣都沒有,焦紅的地闆,衣衫褴褛,然而她卻在一道光芒前停駐。
身上依舊穿着破洞的衣服,但人卻出現在了她最熟悉的屋内,橙色的火焰燃燒着木材,寥寥煙霧從中冒出,順着煙囪跑出屋内。
她不知何時坐在了一張靠椅上,身上的衣物變得整潔,就像全新的一樣讓人感到舒适,木材與火融合拍打出響亮的聲響,艾比看着手中的草藥漫無目的的分配着。
草藥的觸感真實不像是一場夢,淡淡藥香在她周身環繞,在遇見金之前她一直都是這樣過活的。
被譽為救世主的她一直都是很寂寞的人,看慣了身邊的分分合合對情感早已變得麻木,他們的樣貌會随着時間逐漸老去,而她早就忘記了死亡是個什麼感受。
因為她的時間早已停止在十五歲的那一年,在那之後無論外界的時間如何流逝,她都不曾老去。
遇見了金之後,她平淡的人生中多了一絲色彩,艾比早就忘了她一開始是抱着什麼想法收養這個男孩的。
她隻是覺得這個男孩很可憐,雙親在他面前逝去他卻無能為力,整個村都被外敵給摧毀唯獨他活了下來。
艾比并不清楚這些年金是依靠什麼活了下來,但他望向她的眼神一直都是溫柔的,帶着一絲她也不清楚的眷戀,一點一點的将她的身影記在了心裡。
幼時的金要比現在粘人多了,明明隻有六歲但總是會扯了扯她的裙擺,擡起頭睜着那雙藍眸獲取艾比的同意。
“艾比姐姐,我想要抱抱。”男孩張開手臂扁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艾比。
艾比有些心軟她将男孩抱入懷中,鼻尖頓時被他身上獨有的清香所環繞,那是似如天邊的暖陽的,讓人心安的味道。
“怎麼了金?看你好像不怎麼開心啊。”艾比伸出手撫摸着他的發。
“他們說我是被父母抛棄的孩子,可是他們明明是......”男孩吸了吸鼻子,滾燙的淚珠從眼眶落下,暈染了幹燥的衣衫。
艾比歎了口氣輕拍着男孩的背,“那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你,金的父母絕對很愛你,不然也不會在那樣危機的時刻把你保護的那麼好。”
“金沒有被抛棄,也絕對不會被他們抛棄。”
聞言男孩悶悶地說着,“真的嗎?艾比姐姐你也不會抛棄我嗎?”
“不會的哦。”艾比溫柔的回應着。
“那艾比姐姐的父母呢?”
“......我忘了。”
熊熊烈火吞噬了一切,而她在火焰中舞蹈。
場景一變艾比又出現了在一片黑暗之中,但這次她卻再也跑不動了,她隻能匍匐前行,呼吸逐漸急促,唇瓣幹裂的不像樣,白皙的肌膚上滿是傷痕,那雙紅眸中隻有對生的渴望。
“真可憐啊......”頭上傳來一道柔美的女音,艾比艱難的擡起頭,逆着光隻能勉強看輕她的輪廊。
女人蹲下了身,一縷金絲從她眼前晃過,她将不知從哪掏出來的一杯水給了她,“喝下去吧,這樣......你就能活下去了哦~”
艾比剛剛想抓住水杯,女人卻收回了手,她的語氣是充滿笑意的,甚至還帶着點逗弄的意味,“不過這樣你就欠了我一個人情,真的好嗎?”
但她也别無選擇不是麼?生的本能勝過一切,艾比義無反顧的喝下了那杯清澈中帶點鹹味的水。
幾日之後,艾比的好友‘炎之魔女’卡莉烏斯到來了,那是個如火般熱情的女性,如她的元素屬性般炙熱而難以撲滅。
有着一顆銀色卷發的女性推開了那扇木門,木門直接撞擊在牆上發出了的響亮的聲響,艾比分配草藥的動作一頓,擡起頭望着那叉腰站在她面前的女人,紅色的眼眸一閃而逝的不悅。
“我上次好像說過開門的聲音輕點吧?我可不介意把你那微弱地火苗給熄滅。”
卡莉烏斯聞言連忙擺出一副的無害的樣子,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讨好道,“你看,我這不是來的有點着急了嘛。我們的救世主不會介意這點小事的吧?”
薄薄細汗從額間冒出,卡莉烏斯也知道雖然她們兩是朋友,但艾比是不能得罪的,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的對象。
“我不喜歡救世主這個稱呼。”艾比拾起一顆枯萎的草将它丢進了左邊的小盆子内。
“是是是,我們的光之魔女大人。”卡莉烏斯無奈的改口,“你就不想知道你收養的孩子的近況嗎?”
撿草藥的手拿起又放下,那雙紅眸中翻湧了許多難以理解的情愫,她歎了口氣,擡起頭看着卡莉烏斯,“他最近怎麼樣了?”
“說真的,你家那孩子真心是個珍寶!我從沒見過可以那麼快就掌握了魔法的人,想必再過幾年他都可以自創出屬于自己的魔法,唯一可惜的也隻有他是個壽命極短的人類這件事了吧。”
卡莉烏斯對金贊口不絕,或許說整個學院的人都對金這個初來乍到卻卻又實力強悍的人産生了一定程度的憧憬。
從一開始的一竅不通,到可以直接碾壓高年級的學長,甚至可以喝三年級的打成平手,在魔法的悟性上他超出常人太多了。
淺紅的睫毛垂下,陰影蓋住了那雙流轉着瑰麗色彩的眼眸,少女從口中吐出一句氣音便無了下文。
她周身的氣質仿佛回到了卡莉烏斯初見艾比那一天,冰冷的、淡漠地、仿佛對什麼事都毫不在意的,可以輕易地解決了一切她看不順的人。
殺戮果斷,從未在意過他人的求饒甚至是哀嚎,那雙紅眸滿是冰冷,那件黑袍上沾滿的黏稠的血迹,那才是她原本的樣子,光之魔女——艾比。
她從黑暗中爬了出來,卻用最聖潔力量毀滅一切。
卡莉烏斯習慣了艾比溫和的樣子,現在這幅冷淡的模樣真心讓她有些不習慣,她扭過頭看向色彩的柔和的庭院,腦内靈光一閃,她找到了離開的借口。
“啊!我突然想起我還沒給那幾個選我這門科的學員試煉。抱歉了艾比,我先離開了。”
卡莉烏斯的身影越拉越遠,但她已經模糊成一個小點時,艾比将自己縮成團,抱住了自己的膝蓋,紅寶石般的眼眸中顯露的是無盡的落寞和悲傷。
她在心中描繪着少年笑意盈盈看着的她的樣子,那雙蔚藍色眼眸中隻有自己的樣子,讓她無數次為之動心。
但她也清楚她與金之間是不可能的,阻攔着兩人貼近彼此的是那永無止境的壽命,他會比她現行離去,她若是付出了回報的也不過是一個悼念着離去之人的可憐人。
他會痛苦的感受自己逐漸蒼老的身軀,而他的愛人卻和往年一樣毫無變化。
艾比知道金是忍受不了那樣的痛苦的,所以她甯願趁早傷害他讓他死了這顆心,讓他跟其他的女人相遇、相愛、結婚、生子。
但鈍痛的心卻在提醒着她,其實你也不好受是吧?那為什麼不接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