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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後體重會減輕二十一克,而這二十一克我們稱為靈魂的重量。]
金發少年興緻勃勃的在黑闆上這樣寫着,他轉過頭用那雙清澈的猶如天空的蔚藍色眼眸看着此時在認真聽他假設的銀發青年,微微一笑。
“所以我在想,如果原本該離開身體的靈魂還留在身體裡,那麼這具身體是不是還算活着?”
少年描繪了自己的假設,并在其中填滿了探究與好奇,“順着這個觀點繼續假設,靈魂還留在身體裡,本該死去的人因為這個而複活,那麼現在這個他究竟算是他本人還是一個死了又重生的屍體。”
“還是說……”像是刻意的賣關子般頓了頓,蔚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少年神秘的笑了笑說道,“他隻是這個身體内殘留的意識體。”
又一次,夢到了這個夢。
躺在床上的銀發青年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黑漆漆一片,隻能勉強透過眼睛隐約能看清事物的輪廊。
拉上了窗簾的玻璃門,絲絲縷縷的月光透了進來,讓這間黑漆漆的卧室帶了點光亮。
格瑞并沒有閉上眼繼續睡的想法,倒不如說每次夢到這個夢時,他都無法陷入睡眠,因為對他而言那是一段可以說是美好卻又不美好的一段回憶。
他伸出腳慢慢踩在毛絨的、保暖的地毯上,穿上家居鞋就打算下樓找水喝,喉間的幹燥感讓他有些難受,一杯溫熱的牛奶或是水将會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沒想到正在下樓的時候就聽到了細微的聲響,起初格瑞也沒怎麼在意,但随着他離廚房越近聲音反而越明顯。
客廳和廚房的燈都還亮着,所以并不需要偷偷摸摸地去觀看,格瑞隔着一層玻璃觀察内部,入目的場景卻讓他有些訝異。
大開着冰箱的門,隐約還可以看見一抹金色一閃而逝,随着一陣翻找聲,咬着一塊生肉的金發少年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笨蛋。”格瑞走進了廚房說道,他在少年的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捏住了他有些冰冷的臉頰,“肉不是這樣吃的。”他将少年的口中的肉拉出,在少年那雙暗淡的藍眸下,面無表情地清洗和烹饪。
将肉塊切成一條一條,再從冰箱裡拿出少許的蔬菜,準備完畢後倒入早已熱好、倒上油的鍋内翻炒,最後撒上調味料一盤簡單的菜就準備好了。
格瑞把燒好的肉推到了少年的面前,那雙蟄藏了所有情緒的暗紫色眸子平靜的看着他,他說,“吃吧。”
少年的表情雖然木讷但對于‘吃’這個詞還殘留着本能反應,他也不管肉是否還很燙就拿在手上往嘴裡放。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格瑞的思緒卻跑到了很遠,空氣中蔓延的香香甜甜的氣味,沒入舌尖的淡淡的甜,他望着那個看着他笑得傻乎乎的少年,唇角也在不經意間揚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記得很清楚,那是他和金第一天交往的時候,似乎是為了慶祝,他們特意來到一家甜品店,但為什麼是個甜品店,那是因為某個小傻瓜太過開心,把他有了另一半的事到處宣揚卻忘記說對方的性别這件事。
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想要帶他去個特别的地方吃一頓,而女生們給他的建議是離學校有幾公裡路的,口碑極好的甜品店,所以就導緻了兩個年齡相近的男孩面對面坐在了,要不是情侶或者女生的店内。
一開始金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因為光是和格瑞一起用餐這件事就夠他高興個半天了,或許對格瑞而言這和平時一樣沒有區别,但在金的心裡這卻是第一次具有紀念性的約會。
所以在他注意到後,格瑞看見了他紅的如同番茄的臉頰,還有那透着粉的耳尖,不知為何看着金有些扭捏的樣子,原本坐在這裡的不适頓時煙消雲散。
蔚藍色的眼眸不停地往四周遊蕩,他面上還帶着些困擾,“抱歉格瑞,我不知道這其實是一家這樣的店。”金懊惱的揉了揉自己的發,随即說道,“要不我們現在就離開吧。”
格瑞搖了搖頭以示無礙,随後依舊淡定的點了一杯黑咖啡,但誰也不知道其實格瑞心裡也十分的尴尬,可想了想這是他和金交往後第一個約會地點,最後還是沒打算換地方。
與格瑞苦澀的黑咖啡不同,金點的餐反而更像一個常來這家店購買甜品的女孩子,從甜甜的草莓蛋糕開始到巧克力慕斯,最後以帶着點咖啡味的提拉米蘇為結尾。
格瑞可以看出金似乎是很喜歡吃甜食,因為他吃起來的樣子像極了一隻餍足的貓,微微眯起的蔚藍色眼眸,不經意間将奶油卷入的舌尖,要是金長着尾巴的話,它現在肯定是晃得正歡。
想到這一層,暗紫色的眼眸中染上了一層笑意,格瑞的唇角微微勾起,伸出手将少年的臉頰邊殘留的奶油帶走,唇瓣中露出了一小撮紅,将奶油帶入口中,頓時絲絲縷縷的甜意在整個口腔中蔓延。
而他看到了因為自己的舉動而愣住的少年,随後反應過來的他一抹紅暈頓時爬上臉頰,“啊啊!太狡猾了。”話是這麼說,但金卻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拉住他的領帶,在他的唇角印下了一個吻。
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的一樣的笑着,但格瑞卻感覺到了先前他抓住他領帶時微微顫抖的指尖,蔚藍色的眼眸彎如月牙,他的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紅,金發少年看着他用着清亮的嗓音說着,“這是回禮。”
“……”格瑞并沒有回答金的話,他隻是面色平淡的别過頭去,喝着手中拿着的黑咖啡,可他側過頭時發紅的耳尖卻被金一覽無際。
金笑了,卻什麼也不說的繼續吃着自己的甜品。
這第一次的約會,就以格瑞喝着咖啡和金心滿意足的品嘗的甜品而結束。
格瑞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入目的是吃完後就呆愣愣的看着他的少年。
盤子裡的湯汁都被喝的一幹二淨,金發少年望着格瑞,那殘留污漬的唇角,還有那灰暗的藍眸都讓格瑞一下子清醒了。
他剛剛又開始想所謂的過往了,金不是早就在幾年前就跟他提出了分手,從此再也沒再他的生活出現過。
可不管過了多少年,格瑞依舊忘不了當初金堅決的提出的分手的樣子。
那天是個陰雨天,空氣中的沙與塵全都被雨珠所扣留、紛紛堕入地底。
他正撐着傘,等待着剛剛結束了社團活動的少年和他會和,關于這點他們總是有十足的默契,就好像說好一般,每次金都會在格瑞課後等他從教室裡出來一樣,格瑞也總是會在金的社團活動等候他。
可這一次他等了将近二十分鐘金才姗姗來遲,少年并沒有打着傘,他的衣服全被雨水浸濕,金色的發貼緊着他的臉頰,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金的臉色似乎比以往都還要蒼白,不律的呼吸聲傳入了他的耳邊,格瑞皺了皺眉說道,“怎麼沒撐傘就出來了?”手卻在背包裡翻找紙巾。
金卻立馬的拒絕了,“不,不用了,我等下還會回去。”
蔚藍色眼眸對上了格瑞的滿是不解的眼神,他深呼吸一口嚴肅的說着,“格瑞,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一樣紮入了他的心間,格瑞直勾勾的看着金,面上依舊沒什麼特大的變化,但他聲線卻止不住的顫抖着,“為什麼?”
“我已經厭倦了。”金看着格瑞平淡而冷靜的說道,“當初跟你交往本來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來的,但沒想到我們會交往了這麼久。”
“你的意思是你跟我在一起了一年,在跟我相處的時候就連一點心動都沒有過嗎?”格瑞未說出口的是,你之前在我面前青澀而開心的反應都是裝的嗎?
金看着格瑞半響,最終還是垂下了眼簾,“對不起,沒有。”語畢,他轉身就離開,沒有打算辯解什麼的想法,一點留念都不給格瑞留就這樣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隻留格瑞一人站在傾盆大雨下,望着少年遠去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當初有多麼的甜,現在就有多麼的苦,若是打從一開始就打算和自己分手的話,那又為什麼要追求他?
格瑞伸出手摸了摸還蹲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少年的頭,他看着那與記憶中的金一模一樣的臉道,“果然無論何時你才是那個真正絕情的人啊。”
“金。”
2
“今天格瑞博士又是準時下班呢。”女人望着正在收拾工作台的銀發男人感歎道。
男人身穿一件海藍色的襯衫,搭配上一件寬大的白大褂,微微卷起的袖口露出了一小撮手腕的肌膚,塑膠制的手套與他的手完美貼合,看起來十分的修長和纖細。
絲絲縷縷的銀發垂下半遮着他的臉龐,隔着一層鏡片是那雙深邃的暗紫色眼眸,雖然男人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但光是他的一舉一動就足夠吸引許多女人的目光。
她們都曾有過攻略下這座冰山的想法,畢竟讓這座冰山隻在自己面前融化的成就感是無與倫比的。
可到了最後她們都紛紛放棄了,因為這座冰山太過牢固,她們可不想耗盡青蔥歲月而賴在這座山上。
“凱瑟琳你知道情況嗎?”原本望着格瑞的女人突然一下子吧矛頭轉向還在她身旁工作的金發女性發問道。
因為她知道若是凱瑟琳的話絕對知道一些格瑞博士的事,而且以他先前總是加班的情況下來看,現在的準時下班反而顯得十分違和。
拿着試管的手頓了頓,那雙棕色的眼眸閃過無數個複雜不清的情緒,她淡淡的開口道,“為什麼問我?”
“因為現在除了你還喜歡他以外,也隻有你和他走最近了。”
凱瑟琳聞言突然笑了,那抹笑容卻看上去十分的苦澀,“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女人聽到卻表現的十分驚訝,那個就算知道格瑞博士有伴侶的凱瑟琳居然也放棄了?!
“為什麼?”她連忙問道,她感覺這個疑問似乎是關于他們之間情感的關鍵點。
凱瑟琳當然也看出了女人眼中的探究,但她早就對此感到了疲倦,所以為了不讓對方知道更多,她也隻是總結般的說了一句話。
“如果你發現你追求的人可以為了另一個人而瘋魔,那麼你還會選擇繼續喜歡他嗎?”
凱瑟琳似乎是陷入回憶中般喃喃自語,“在這段單方面的感情中我早就輸了,而且輸的徹底。”
作為比格瑞晚來兩屆的凱瑟琳并不知道任何關于格瑞的事,她隻是在第一眼見到那個外表冷漠的男人時,第一眼就丢了心,不過由于他們二人研究的并不是同一個項目,所以遲遲都找不到機會交談。
這可急壞了凱瑟琳,她也并不是沒感覺到同屆的女生看向格瑞時的樣子,充滿着愛意和戀慕活脫脫堕入戀情中的少女姿态。
不過卻沒有一個人堅持的比她還要久,從二十三歲進入研究室開始,她暗戀了格瑞整整三年。
這三年間她也不是沒收到過老媽的催婚和閨蜜們和她們丈夫的親密照,甚至還有些連孩子都快要兩歲了。
對此,凱瑟琳不停地在心裡對自己說着,再等等,再等等,隻要能成功的和格瑞搭上話的話,她就能和對方發展出感情來。
但令她意外的是,沒想到這個機會會來的那麼快,而且是格瑞主動找上了她。
她還記得當時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的她,就連格瑞的話聽都沒聽清楚就答應了對方,現在回想起來,她當時還真的是做了一件既恐怖又不合道德常理的事。
“請問你是血液研究部的凱瑟琳嗎?”男人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當他那雙毫無波動的暗紫色眼眸看向她時,凱瑟琳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一分。
似乎是為了向對方展示自己的最美的樣子,凱瑟琳下意識的将自己那頭金發别入而後,她用着那雙深棕的眼眸看着格瑞,“是我,請問前輩有什麼事嗎?”
“聽說你近期研究的OB有了重大的進展,所以想要了解一二。”
OB是Ocean blood的簡稱,是以它的顔色的而簡稱,這是凱瑟琳研究出來可以代替人體血液所研發的合成血液。
凱瑟琳心裡一喜,連忙答道,“前輩想要問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啊!不過現在天色有點晚了,要不然方便的話……我去你家?”
凱瑟琳對于格瑞的疑問并沒有過多懷疑,畢竟格瑞是主研究人體學的,所以想要了解向她這種血液學反而顯得十分正常。
可這份正常也隻延續到進入格瑞的家後,格瑞的家雖然家居等等都擺放的十分清爽,但入目的全是冷色調,一點暖意都感覺不到,而且格瑞的家也并不在什麼深山野林之中,但卻莫名的讓凱瑟琳感到了冷。
凱瑟琳有些不舒服的搓了搓肩膀,她看向格瑞的眼神帶着點羞澀,“那個……前輩是忘記關空調了嗎?怎麼這麼冷?”
格瑞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着,“沒有忘記,一直都開着。”語畢,也沒打算向凱瑟琳解釋,直徑走到了客廳,坐在沙發上等着她過來。
格瑞的客廳似乎是整個家中最亂的地方了,矮桌上鋪滿了許多像是草稿和資料的紙張,上面或多或少都有被筆圈或劃過的痕迹,最讓凱瑟琳感到訝異的是全部都是和人體相關的。
在這裡凱瑟琳自主的給格瑞打上了一個‘敬業’還有‘認真’的标簽,心裡對格瑞的好感自然是蹭蹭蹭的上漲。
而這一個晚上,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除了埋頭聽着凱瑟琳說話邊記筆記的格瑞和為了向格瑞表現出她完美的一面,而幾乎把自己從研究院所學的知識全部都說出來的她。
在這段時間内,凱瑟琳也不是沒有好奇過,那扇和家裡所有的門都格格不入的、橙色的門。
第二天,凱瑟琳照常在格瑞家中分享她所研究的OB,這種隻有他們兩個人獨處的感覺讓她有些飄然然,雖然他們并沒有實際性的發生過什麼。
可光是看其他人嫉妒中帶着點羨慕的眼神,凱瑟琳就覺得這一切都值了,其他人會因為他們二人太過靠近而退卻,這樣她也有足夠的時間來攻陷格瑞。
凱瑟琳的想法是十分美好的,她覺得慢慢的靠近彼此的兩人絕對會處出感情來,可凱瑟琳沒想到是她會無意間從格瑞口中知道他有個戀人這件事。
起初凱瑟琳是有些打退堂鼓的,畢竟對方有了個戀人她也不好橫叉一腳吧?可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發現格瑞從來都沒有跟他所謂的‘戀人’聯系過,所以凱瑟琳思考了許久,她想那大概是為了拒絕那些女生而編出來的謊言吧。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她推開了那扇她好奇了許久的門為止。
那天格瑞似乎是因為過于疲倦而忘記了關門,凱瑟琳在和格瑞交談的時候就看了那扇半掩着的橙色的門,她也有眯起眼來辨認門縫的内部究竟是什麼,但她隻看到了白色。
隻能勉強看到顔色什麼的可抑制不住凱瑟琳的好奇心,更何況在她心中她已經差不多是格瑞最要好的‘朋友’這個位置了,所以偷偷摸摸的知道一些關于他的小秘密什麼的,并不算過分吧?
正是因為凱瑟琳抱着這樣的想法,所以在格瑞去洗手間上廁所時,她推開那扇門時才那麼的理所當然。
但推開門的那一刹那她就立馬後悔了,因為她從沒想到入目的将會是那麼震撼的場景。
房間内中央有一張床,床上躺着一個金發少年,為什麼凱瑟琳會說是少年呢,因為對方長相實在是太年輕了,看起來也就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而真正讓凱瑟琳感到害怕的是,那個毫無起伏、隻有一條直線的心電監護儀,少年的手臂上還插着針,順着針的慢慢往上移,入目的是本該挂着葡萄糖的點滴卻變成了一個不隻是什麼的深藍色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