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涼風吹得譚止有幾分舒服。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向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訴說過往，他覺得自己像是喝醉了一樣，又對空亦筂有種莫名的好感，話匣子一打開，就源源不斷湧出那些在心底沉積了好多年的記憶。

空亦筂一手掌着方向盤，另一隻手全程握住譚止的手腕，不輕不重。

很快，車停在公寓車庫，兩人下車後沒有說話，隻是一起進了公寓大門，坐上電梯，來到各自的門前。

譚止看起來還有些恍惚，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了，空亦筂伸手替他撫下被吹到頭頂的一縷鬓發。

“譚老師累了吧，好好休息。”

譚止看着空亦筂點點頭，眼神從他臉上自然瞄到鎖骨，再到胸口停下，略微睜大了眼。

“怎麼了？”空亦筂問。

譚止沒說話，隻是盯着空亦筂的胸口處。過了兩秒，他擡手捏起粘在空亦筂衣服上的一根白色長毛，伸到空亦筂眼前。

“……哦，這個啊。”空亦筂笑着，大手覆上譚止的手指，捏過那根毛，“譚老師猜猜這是什麼。”

空亦筂的手很暖和，譚止覺得甚至有點燙了，他下意識抽回手指，看着那根毛。他很确定那不是他的三隻小貓的毛。

“毛。”譚止明知卻答。

“我知道是毛，你說說這是什麼毛？”

“……不知道，不是貓毛。”

說完譚止聽見空亦筂笑了一聲，輕輕把毛吹到半空，接着俯下身與譚止平視，扯着莫名有磁性的嗓音說了句：“小狗毛。”

譚止擡頭：“小狗？”

空亦筂：“嗯。”

譚止低頭：“……哦。”

空亦筂又笑了，深沉的眼裡淌着柔波，像一片粉色的、溫暖的海。

譚止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總是能這麼溫柔地笑，好像都不會生氣或者難受似的，網上不是說他是高冷影帝嗎……

心裡有一股難以形容的熱流升起，譚止移開眼，說了句“晚安”，轉身開門進了屋。

關上門的一瞬間，他覺得心髒莫名其妙跳得快了些，像跑了800米。

客廳入口處探出一顆小腦袋，是荔枝聽到動靜醒來了，一邊伸了個懶腰一邊走到譚止腳邊蹭他。

譚止蹲下把荔枝抱在懷裡，低頭将臉貼在荔枝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感受懷裡熱熱的一團，久久平複不下心跳。

今晚譚止失眠了，快天亮了才睡着，等他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快中午了。

譚熙芸給他發了消息，說今天高宣怡狀态似乎還是不太穩定，所以方傾年通知大家依舊不開工。

小貓們已經在門口等了一個上午，譚止剛一開門，它們就開始喵喵叫起來，拖着長長的尾音。尤其是動動，撅着眉頭走到空空的貓碗邊，朝譚止叫着，好像在說“你看看，碗裡都沒貓糧了，小貓要餓死了”。

譚止神奇地在一隻小貓臉上看到了幽怨。小貓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哎呀，抱歉寶寶們。”

譚止頂着睡得亂糟糟的頭發，什麼都顧不上，趕緊大步走到櫥櫃旁拿出貓糧和罐頭，熟練地搗好放貓碗裡。

小貓們吃飯的間隙，譚止洗漱完，換了身休閑的衣服，剛準備坐下來，就有人敲了門。

譚止起身開門，門口站着的是空亦筂和高宣怡。

高宣怡看起來有些疲倦，原本漂亮的桃花眼黯淡了幾分。

譚止讓他們進了屋，坐在沙發上。小貓們似乎習慣了家裡來外人，沒有逃竄，隻是待在原地望着高宣怡，動動則大膽一些，腳步輕輕地朝沙發旁挪動。

高宣怡低着頭，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磨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空亦筂見她猶豫，便率先開了口：“宣怡她，想向譚老師請教一些問題。”

“我麼？”譚止一把撈過旁邊鬼鬼祟祟的動動，抱在懷裡，“你說吧，有什麼我能幫你的？”

“譚老師…”高宣怡頓了頓，“我昨天自己想了很久，把自己代入角色，對着鏡子練習，還拍了視頻來看，但是…好像總是很違和，老是差了些意思。”

“連我自己都看得出來有問題，也難怪方導罵我了…”

動動仰面倒在譚止懷裡咬他的手指玩兒，譚止看向空亦筂，問了他：“筂老師覺得呢？”

空亦筂靠着沙發回答：“她的問題我已經跟她說過了，恐懼鏡頭、害怕被罵、演技生疏，這些都可以在接下來的拍攝中一個個克服；不過對角色的理解，我認為譚老師作為作者，更有發言權，所以帶她來找你了。”

譚止重新看向高宣怡，她此刻疲憊的神态比起化着精緻的妝容時，更有靈生的感覺。

他說：“其實在我知道《人偶》要影視化之後，腦海裡下意識有過一些飾演靈生的人選。”

高宣怡身體顫了一下，擡頭看着譚止，眼裡十分落寞。

譚止隻是對她露出溫和的笑，補充說：“不過在我看了你的定妝之後，不，準确說是你整個人的氣質，都推翻了我原先心中預選的那些演員——也就是說，至少此時此刻，在我心裡沒人比你更适合飾演靈生。”

說完這句話，譚止看到高宣怡眼睛亮了一下，表情有些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