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他咬牙切齒地質問:“你不是不會彈鋼琴,你是讨厭彈鋼琴,你甯肯去做你讨厭的事,也要把錢還給我。”
“就是不想和我扯上關系?”
他尾音上揚,眼裡壓抑着怒火,好像下一秒就會噴薄而出。
姜念被他渾身的兇狠戾氣吓到了。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男生盯着她。
姜念喉頭哽住,因為她最初的念頭就是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系。
那樣驕傲又耀眼的少年,把卑微的她襯托得這麼渺小。
讓她忍不住靠近,又忍不住遠離。
是什麼讓她現在百口莫辯,是不受抑制萌動的情愫,是破壤而出愈發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姜念意識到這點,心髒那處像是被什麼猛烈撞擊了下。
她擡眼,訝異地看了陸北炀一眼,隻憑借本能擺頭。
那人的聲音在腦子裡不厭其煩地盤旋——
出去别說你是我兒子,我陸開耀沒你這樣的兒子!
陸北炀冷呵一聲,俊臉微腫,顯得有些落魄狼狽,嘴角因為被打而殘留着血漬,被冷白的膚色襯得濃艶異常,他輕聲:“連你也這麼不待見我……”
他眼裡濃濃的自厭自棄,和那個籃球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判若兩人。
他蓦地松開姜念,轉身時還踉跄了幾步。
姜念脫力般滑坐在地上,白皙的手腕還留着他剛剛用力的痕迹,明明不痛,心裡卻難受的要死。
紙張散亂翻飛,不少被雨水打濕,粘在地闆上,一片狼藉不堪。
姜念蹲在地上,把他們一張張撿起來,卻有好多字迹模糊殘缺不堪,許是因為沒把同學們的報告保護好的愧疚,許是因為她沒有指甲,好番費力才把銀行卡扣起來,還或許是因為今晚的陸北炀好兇……
姜念的胸腔竄起一股委屈,抱着膝蓋斷斷續續地抽泣。
過了會兒,她收拾好心情,抱着那疊髒亂的表回到B6班。
快到教室時,她還在糾結要怎麼向同學們開口,卻在門口看到了高二C8班的人。
印象中他和陸北炀經常走在一起,男生長得膀大腰粗,眼睛卻很小,所以姜念對他印象很深。
他在門口和班長聊了會兒天,就走了。
“班長……”德育處的表可不是随随便便什麼人都能要到的,得找班長出面,姜念決定坦白從寬磕頭道歉,争取組織從輕處理。
還沒說完,班長就招呼道:“姜念同學就差你了,快去把表填好,我一會兒去交。”
“啊?……填表?”
班長扶了扶眼鏡,“剛剛高年級的心理委員拿來一沓新表,說之前那個表弄錯了,現在要重新填一份。”
裡面傳來李強的牢騷:“哎呀,這特麼确定是新表?我怎麼感覺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陳子毅看了眼門口,罵道:“叫你填就填,廢什麼話?”
班長看着姜念:“對了,你剛剛是想給我說什麼嗎?”
姜念把那疊弄髒的表藏在背後,幹笑幾聲:“沒有,就覺得班長今天的發型還挺帥的。”
被誇的班長笑容滿面,喜滋滋站在門背後,對着那塊方形玻璃捯饬自己剛剪得寸頭兒。
啧啧啧,姜同學的欣賞水平就是和那群狗東西不一樣。
“咔嚓——”
那群狗,哦不,那群男生圍着宋成的手機走進門,“嘿還别說,越看越像剛出獄的牢犯。”
班長:……
我去你們個香蕉蘋果大菠蘿。
——
窗外的雨停了,工具人理委回C8班路上,就正好看到走廊這一幕:
趙浪擋在心情看起來并不怎麼好的陸爺面前,“剛下過雨,大晚上去飙車不要命啦?!”
男生沉着聲:“讓開。”
趙浪知道他決定的事很難有轉圜的餘地,讓到一邊。
心想陸爺面色這麼冷,隻怕不僅僅是揍了程宇被陸伯父罵這麼簡單。
還有誰能讓陸爺的情緒有這麼大波動?
難道跟小學妹有關?
趙浪忽然深沉,說的有些模棱兩可:“萬一,我是說萬一哈,你出了什麼事兒,伯母調查到小學妹身上——”
他還沒說完,領子就被一隻青筋凸起的大掌揪住。
陸北炀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趙浪後背一陣發涼,想必這話是觸到他逆鱗了,趕緊求生欲道:“但我相信陸爺是肯定不會讓那樣的事兒發生的……”
陸北炀松開他的衣領,沉默了幾瞬,掉頭進了教室。
趙浪劫後重生般喘氣,理委張走過去,小眼睛眯起有些疑惑:“浪哥,陸爺這是咋啦,剛剛還叫我去給高一班的拿表。”
趙浪歎氣,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