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曲水江很安靜,安靜到一個風浪就能讓人耳鳴。
初春的暖意在日落時分就已經彌散殆盡,所以那一抹單薄的身影出現在江邊時,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好幾眼。
可能是她太美的緣故,就像一片偶然飄落在水邊的花瓣,風一吹會碎,浪一掀更會碎。
一番内心感慨過後,人們往往會關注到最樸實的問題,她穿這麼少不冷麼?
隻不過并沒有人真的上前,路人與路人的緣分不過匆匆一眼。
一眼過後各奔前程。
因為很多原因,秦晚霁很少來曲水江。
浪打濕鞋尖,她才有些恍惚地在心裡問自己,怎麼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裡。
她不是第一天受他冷眼了,但今天似乎格外委屈。
曲水江好像有什麼魔力,吸引她不斷靠近。越靠近,她的心情似乎越平靜。
她隻見過白天的曲水江,它溫婉綿延像一個嬌媚柔美的水鄉姑娘。
而深夜,她俯伏在中都的南半部,更像是一個伺機而動的野心家。
說來可能都沒人信,其實她就是那位被稱為娛樂圈紫薇星現世的影帝沈慎隐婚三年的妻子。
是沈慎親口在衆媒體面前深情且卑微地請求不要去“騷擾她”的那個“她”。
可隻有他們彼此最清楚,這一切都是假的。
結婚三年沒有夫妻之實,甚至作為妻子,秦晚霁對沈慎的了解都不如沈慎的助理了解的多。
這婚姻和沈慎的深情人設能有多真呢?
秦晚霁走了很久,腰是被人突然攬住的。
可能是太出神了,她沒注意江水什麼時候淹到了她的大腿。
不等她反應,攬在她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緊,那人竟然單手将她抱了起來。
秦晚霁内心警鈴大作,她想喊,但卻因為太過緊張喉嚨緊澀,半天愣是發不出一個字。
隻聽那人仿佛抓住了天大的寶物一樣,如釋重負又心懷感激地輕歎:“終于抓到你了。”
“大半夜,姐姐一個人來江裡遊泳?”他輕笑,但也有旁人難以察覺的緊張。
仿佛生怕她再次掉進這漆黑一片的江水裡,他不自覺收緊了手臂的力量。
秦晚霁覺得他攬她的手臂,幾乎快把她的肋骨給勒斷了。
疼痛讓她清醒,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深夜江邊,獨身女性,被一個陌生男人禁锢,所有buff都疊滿了!
這不是什麼浪漫的事,反而讓秦晚霁為自己的性命堪憂。
秦晚霁終于嘶啞着嗓音喊出了聲:“你什麼人,管我幹什麼啊!!放手!!”
“再不放手我就報警了!!”
她試圖掰開他的手臂,但是幾乎是徒勞。
那人不怒反笑:“這地方黑燈瞎火,荒無人煙的,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
或許是所有情緒都壓到了一起,沈慎帶給她的羞辱,以及現在瀕臨崩潰的危險,秦晚霁發了瘋朝着男人手臂咬了上去,還對他拳打腳踢,濺起了不少江水和泥沙。
隻是那人吃痛,但也并未松開手。
他皺着眉,倒吸口涼氣,加快腳步朝着岸邊走去:“這會兒知道怕了,往江裡走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裡又黑又沒個人影,真要是溺水了,喊救命都沒人救得了你。”
他語氣并不柔和,斥責中帶着濃重的擔憂,隻是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了。
似乎是感受到他并無惡意,也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已經離岸這麼遠了,剛剛可能稍不注意就會被浪掀翻從而溺水,秦晚霁突然就哭了。
擔憂害怕無助種種情緒全都堵在她心口,淚水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一哭,他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掉在他的手臂上,掉在剛才被她咬過的地方,灼得他心口痛。
他穩了穩神,安慰她:“别哭,别哭,我的好姐姐,我逗你的,我這不是救你來了。”
哭過情緒被宣洩了出來,再加上他帶着她越來越靠近岸邊,秦晚霁終于稍稍松了口氣。
哭了一場又被他勒得喘不過氣,秦晚霁哽咽着說:“我沒淹死,也被你使這麼大手勁給勒死。”
那人聞言身體似乎僵直了些,秦晚霁就感覺腰上的力道稍稍松了點。
可她一動,他又重新将手臂箍得更緊。
“姐姐你可别亂晃了,再晃咱倆今晚估計都得在這裡從地球online遊戲下線。”
他的聲線很純粹,語氣戲谑但是不讓人覺得輕佻。
春夜裡的江水雖然不像冬天,但這是深夜,也依舊冷得讓人牙顫。
隻是他顧不得這些。
沒人知道當他看見她往江裡走的時候,心裡有多慌。
秦晚霁想解釋她剛才不是亂晃:“我沒……”
她隻是想調一下在他手臂裡的姿勢,他勒的她很疼。
良久潮濕的江風裡,秦晚霁聞到了他身上說不上來的味道。
像佛手柑,又像中藥鋪子裡藥香的回甘。
他說:“等我把你帶到岸上,一定松手。”
秦晚霁一怔……她努力仰着頭想去看清那個人的臉,卻不想他挽起袖子的那隻手臂又收了收力道。
他以為秦晚霁還是想跳江,所以他有些生氣了。
“真想求死,那我就跟你一起跳吧,江水這麼冷,我好歹跟你在黃泉路上做個伴。”
“隻不過屍體一定會泡發腫脹,難看至極。明天社會新聞還會起一個勁爆标題,大肆報道,昨日深夜一男一女殉情跳江。”
他冷冷地說,嘴角還扯着一抹惡劣的笑容。
語氣嚴肅認真,仿佛她要真跳他也絕不苟活。
他低頭看懷裡的秦晚霁,恰好秦晚霁也擡頭與他對視。
她眼角挂着淚,眼眶裡含着水,睫毛随風翻飛,破碎淩亂但很美很美。
江風刮得她眼睛幹澀,他又曲解他的意思,讓秦晚霁心裡有點破防:“你是不是有病?誰要跟你殉情!我沒想死,你這小孩怎麼這麼軸,就是不聽我說話。”
有風吹起,那人棕色的卷發微動,更添了幾分少年的恣意。
他勾起的唇角下有若隐若現的虎牙。
秦晚霁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情況會變成現在這樣。
風把她臉上的淚痕都吹幹了,秦晚霁狠狠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又努力擠出來一抹笑好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你别誤會……我沒真想着輕生,隻是不小心就走到水裡去了。”
可能是剛才嘶吼得太歇斯底裡,秦晚霁覺得自己的嗓音難聽的就像隔壁村口的破鑼。
她今天徹徹底底失态了。
在一個陌生人面前,不但對他又咬又踢,還罵他有病……
秦晚霁并沒有意識到,這種話在這種場景下其實是非常無力且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