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亦禾打電話非要況野去醫院給他送寫手稿的本子,況野挺想罵他的。
怎麼事事兒的呢。
亦禾一副精氣要抽幹的語氣,猛灌兩口醫生給開的調理中藥:“野哥求你了,這事我隻能跟你說,要是老亦知道我假裝住院還不顧死活地搞創作,老亦得氣炸。”
“實在是靈感來了擋都擋不住,拜托你了野哥,野少。”
他現在實在沒地兒寫東西,找了卷衛生紙就洋洋灑灑開始寫寫畫畫。
“得了,閉嘴。”
況野也能理解亦禾為了創作拼死拼活的勁。
他知道,亦禾太想證明自己了。
“總不能一輩子被人提起,都是‘哎哎,那不是亦經年的不成器兒子嗎’。”
電話那頭亦禾的聲音有點頹。
況野知道亦禾的心結,可惜他幫不了他。
換句話說他們其實是一樣的。
隻不過,相似的處境裡,又有一些個體差異:“你就老實呆着吧,我很快就到了。正好在醫院,你要熬通宵又把自己熬的頭暈眼花流鼻血,倒是省的叫救護車了。”
給亦禾送完東西,已經是淩晨了。
況野最近一直住在郊區,這附近幾乎都是大型的别墅區或者中式庭院。
他就是純想躲清淨。
回郊區這條路上這個點幾乎沒什麼車,更别提人影。
所以,況野很輕易就看到了此時獨行在綠化帶右側人行道裡的秦晚霁。
秦晚霁和沈慎吵了架,不想驚動沈家的人,連車都沒開就走了。
她一直沿着這條主路走,走了很久。
沈慎給她打過兩個電話,都被她拒接了。
所以這會她身後突然出現車燈的光亮,秦晚霁下意識以為是沈慎來找她。
她強忍着怒意回頭,卻意外看見了況野。
擋風玻璃後那張臉上的光感很弱,像一張低畫質的照片。
很模糊但不醜。
也是,沈慎向來都是以自我為優先的,怎麼可能屈尊出來找她。
況野車開的很慢。
随便給點油門就能轟到飛出去的跑車,這會兒卻慢悠悠跟在秦晚霁身後。
發動機的轟鳴和此時的車速極其不相配。
路過的大型車輛也好,私家車也好,雖然都繞的離況野遠遠的,但還是架不住好奇這倆人怎麼回事。
有同樣開跑車喜歡湊熱鬧的哥們膽子大,吼了一嗓子:“兄弟,哄女朋友呢!”
然後猛踩油門笑着揚長而去。
況野本就不是在意旁人眼光的主,見秦晚霁回頭看他,歪着頭很自然的跟她打招呼:“上車,帶你散散心?”
況野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單看秦晚霁淩晨十二點一個人在路上走,絕對不是閑着出來散步的。
她自然是聽到了剛才那個跑車男說了什麼。
但沒往心裡去。
她突然停下腳步,況野自然也停了車。
等了不到兩秒,況野就看見秦晚霁走了過來去開副駕駛的車門。
系好安全帶坐穩之後,秦晚霁才忽然意識到,每次遇到況野,好像都是她最狼狽的時候。
秦晚霁沒注意,其實這輛車也是上次況野在江邊開的那輛。
況野問她想去哪。
“江邊。”
她剛說完,秦晚霁明顯就覺得況野的神色沉了幾分。
“不行,換個地方吧。”他冷着語氣決絕地說。
對況野而言,江邊不是個好地方,尤其親眼看見秦晚霁一步步往深水區走之後。
秦晚霁心裡特别亂,自然察覺不到況野這些微小的心理活動。
随便吧,秦晚霁想。
帶到哪都行。
秦晚霁沒意識到,雖然她嘴上說跟況野不熟,但心裡卻莫名對他很信任。
況野的眼睛即便一直盯着前面,也分了一些餘光關注着秦晚霁。
她的神色不停變換,但眉心自始至終都是緊鎖的。
秦晚霁決定上況野的車之前就做好了被況野問東問西的準備。
她還想,他問完估計也會說一些“沒事,都會過去的”“要調整好心态”等等之類沒什麼實質性意義的安慰人的空話。
沒人知道,秦晚霁其實很讨厭這種說辭。
越是心情煩躁的時刻,她越是不喜歡有人問東問西。
而況野出乎她意料的竟然什麼都沒有問。
秦晚霁就這樣獲得了難得的平靜。
她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想,隻是靜靜的靠在玻璃上,看着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
而秦晚霁不知道的是,她在看景,他卻在看她。
路過一處減速帶,況野提醒她“别磕到頭”,聽不出來什麼,語氣很平淡。
況野見過很多漂亮的人,但是沒有一個像秦晚霁這樣。
她穿的其實很簡單,素色的修身上衣和一條垂感很好的同色系褲子,讓她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娴雅的氣息。
被卷着泥沙的江水沾濕的時候她也很漂亮,笑彎了腰在停車場拒絕他的時候也漂亮,現在這樣靜靜的看着窗外一言不發也漂亮。
那種漂亮和美不是某一個角度,某一個瞬間的。
而是無論她身處什麼環境和氛圍都會展現出與周圍相符的動态美。
車子最後停在了一間酒吧。
單看外觀秦晚霁也能看出來這個酒吧的規格不低。
就連門口停放的也是一水的豪車。
秦晚霁遲疑了一下。
她感覺況野不像是經常出入這種場所,玩的很花的人。
但是又一想,她跟他這才見幾面?
而且況野跟亦禾關系那麼近,應該也是個遊戲人間的富二代。
她愣神的時候況野已經從駕駛座起身了。
繞了半個車身,他走到了秦晚霁那側:“進去喝一杯?”
他在詢問她,況野想,如果是他心情不好一定會叫上亦禾出來喝兩杯。
但秦晚霁如果說不想,他就帶她去别的地方。
這話聽起來很輕佻,但況野的神色告訴秦晚霁,并不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