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隻手墊在她腦後,另一隻手撐在她耳側,兩人的鼻尖幾乎相觸。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還有那突然變得急促的呼吸。
沈硯之喉結滾動,聲音有些啞:"...可有事?"
蕭明昭眨了眨眼,臉頰燒得通紅,隻能搖頭。
兩人就這麼靜靜對視了片刻,沈硯之才緩緩起身,順手将她拉了起來。他轉身時,目光淩厲地掃向不遠處——
清風、斬淵、蜀客三人排排站着,蜀客立刻舉手:"這次不是我!"
清風上前一步,坦然道:"是屬下。"頓了頓,又補充道:"主上今早說過,今日免罰。無論犯什麼事。"
沈硯之眯了眯眼,還未開口,就聽見身後"哒哒哒"的腳步聲——蕭明昭已經捂着臉跑遠了,石榴紅的裙擺掠過青草,像隻受驚的小鹿。
待那抹紅色消失在桃林深處,沈硯之才轉身離去。走過清風身邊時,他腳步未停,隻淡淡丢下一句:
"賞半年俸祿。"
清風躬身行禮,嘴角微微上揚。斬淵和蜀客對視一眼,同時歎氣:
"早知道就我來推了..."
———
晨光微熹,蜀錦輕輕叩響醉墨閣的雕花木門,柔聲喚道:"公主,該起身了。"
無人應答。
她又敲了敲,仍是一片寂靜。
蜀錦眉頭微蹙,推門而入——床榻整潔,錦被疊得方正,顯然一夜無人睡過。
"公主?"她四下環顧,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整齊擺放,繡了一半的帕子還擱在繡架上,窗邊的茶盞裡剩着半杯冷茶。
蜀錦心頭一跳,立刻轉身出了門,沿着回廊快步走去。迎面撞見斬淵端着食盒從廚房方向走來,她急忙攔住:"可有看見公主?"
斬淵搖頭:"未曾。"
蜀錦又匆匆去了草地、梅林園、杏花園、海棠園,甚至繞去後山的溫泉池邊尋了一圈,仍不見蕭明昭的身影。她指尖微微發涼,提着裙擺就往思光閣跑。
此時思光閣中,沈硯之正執筆練字,忽聽門外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蜀錦推門而入,氣息微亂:"主上!公主不見了!"
筆尖一頓,墨汁在紙上洇開一片。沈硯之擡眸,眼底閃過一絲銳色:"何時發現的?"
"就在方才,奴婢去伺候洗漱時,醉墨閣已無人。"蜀錦聲音微顫,"四處都尋過了,可……"
她話未說完,沈硯之已起身大步往外走,蜀錦小跑着跟上。他步履如風,聲音卻冷靜:"她屋中可有異樣?"
"沒有打鬥痕迹,首飾、繡品都還在,連常穿的幾件衣裳也……"
沈硯之踏入醉墨閣,目光迅速掃過屋内——妝台上金簪玉镯一件未少,繡架上的絲線仍維持着昨日的模樣,連她最愛的那把象牙梳都靜靜躺在錦盒裡。
他眸色微緩,唇角忽然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蜀錦見他神色變化,疑惑道:"主上?"
沈硯之負手而立,淡淡道:"蜀錦,備筆墨。"
"……啊?"
"給陛下寫信。"他指尖輕敲桌沿,眼底漾開一絲愉悅。
蜀錦怔了怔,不懂他的意思,但是還是照做:"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沈硯之望向窗外,朝陽正越過山巒,将鳳鳴谷染成金色。
———
東陵皇宮,禦書房。
蕭明煜端坐在禦案後,手中茶盞袅袅升起熱氣。他擡眸,看着眼前風塵仆仆的妹妹,眉頭微挑:"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蕭明昭雙手撐在案上,杏眸圓睜:"我說——把婚期提前!半年太久了,改成三個月後!"
"啪"的一聲,蕭明煜将茶盞擱下,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在外面待了兩年多,怎麼還是這副任性的樣子?"他慢悠悠地搖頭,"女孩子家的,誰主動将婚期提前的?"
蕭明昭耳尖微紅,卻仍理直氣壯:"早點成親怎麼了?早點成親就能早點……"她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早點在一起生活。"
蕭明煜眼底閃過一絲玩味,故意問道:"哦?這麼說,你喜歡上那沈硯之了?"
"沈大人生的這般俊朗,還會琴棋書畫,脾氣也好,人還聰明……"蕭明昭掰着手指數,越說越起勁,"嫁過去又不虧!"
蕭明煜看着她這副模樣,忽然歎了口氣,故作遺憾地搖頭:"可惜啊,晚了。"
"什麼晚了?"
"兩天前,朕收到了沈硯之的來信。"蕭明煜從案上抽出一封信,慢條斯理地展開,"他說,你尚未恢複記憶,與他相處恐不适應,所以——"他擡眼,一字一頓,"請求将婚期延後兩年。"
蕭明昭瞬間僵住,瞪大眼睛:"……什麼?!"
"朕昨日剛朱砂批了'準'。"蕭明煜合上信,悠悠道,"怎麼,你有意見?"
蕭明昭氣得跺腳:"蕭明煜!!你壞我好事!"說完,轉身就往外跑,石榴紅的裙擺掃過門檻,轉眼就沒了影。
蕭明煜望着她離去的方向,終于忍不住低笑出聲。他從袖中抽出另一封信,他指尖輕敲信紙,自言自語:"沈硯之啊沈硯之,朕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