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闆發出吱呀的聲音,章延宗倏地緊張得不行,“慢着。”
他的聲音比感了風寒還要嘶啞幾分,即便這樣,章閏也能聽出他的聲音。
他頓住了推門的動作,“主子,您醒了?”
章延宗嗯了一聲,“你先在門外守着。”
“是,主子。”章閏應了一聲,就輕輕将開了一半的門闆合上。
他知道章延宗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體面,即便是他,也鮮少看到章延宗淩亂的樣子。
他不由地又想起了前段時間,賀青雲把章延宗弄得半死那次,心裡頓時生出一陣涼意。
富骁惡名在外,人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該不會也和賀青雲一樣,肆意折辱主子吧?
章閏越想越擔憂,心都懸了起來,在門外來回踱步。
房間内,富骁找到了幹淨的衣服,正親手為章延宗穿上。他動作很輕,也很仔細,從裡到外,一件一件地幫章延宗穿着。
章延宗也很配合,甚至還催促道:“庚寅,快些,許之安的人已經來了,我們要有麻煩了。”
“怕什麼?”富骁輕笑,眼神十分鎮定且溫柔,“有我在,還能讓人欺負了你?”
“可你隻有一個人。”章延宗焦急地望了一眼門口。
“那也不怕,這些雜碎,我還沒放在眼裡。”富骁說着,手上的動作還是那麼有條不紊。
就在這時,許之安的人已經從掌櫃哪裡打聽到了他們的房間,氣勢洶洶地沖上了樓。
章閏見狀,猛拍了幾下門闆,“主子,他們來了。”
章延宗的神經倏地繃緊起來,他趕忙遏制住富骁給他穿衣的手,“庚寅,你先走。”
富骁微怔,不明所以地看着章延宗。
章延宗又急切地說道:“昨日是你擰斷了他的胳膊,他定然不會放過你,你快走。”
“那你呢?”富骁勾起嘴角,欣然微笑。
章延宗這是在關心他,那就說明章延宗是在意他的。
富骁這樣想着,剛剛被章延宗冷落的失意,頓時就消散了。
“他不敢輕易動我,你聽我的,先走。”章延宗把他推到窗戶邊,“這裡是二樓,你應該可以下去。”
“他都敢給你下藥,你和我說,他不敢動你?”富骁反問。
章延宗啞然,這說辭确實沒有什麼說服力。
但富骁是因為他卷入其中的,他不能再讓富骁涉險了,而且富骁的身份太特殊了,他真的很怕被人發現。
留下雖然也有危險,但許之安最多也隻敢恐吓一下,然後要些賠償,斷不敢鬧出人命。
可富骁在,那就不好說了。
富骁見他不說話,輕笑一聲,一把将他攬入懷中,溫聲在他耳邊說道:“郁哥兒,你能關心我,那就夠了。”
說完,還在他頸邊貪戀地嗅了一下,又蹭了蹭。
章延宗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怔,他很難相信,隻因為他一句話,就能讓這隻整日威風凜凜的猛虎,立刻變得如此溫順,猶如一隻家養的大貓。
還未及章延宗反應過來,房間的門就已經被許之安的打手踹開。
兩人均是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富骁連忙擋在章延宗身前,将他牢牢地護在身後。
就見先是腫着半邊臉的章閏被扔了進來,再是許之安帶着十幾個虎背熊腰的打手,緊跟其後,走了進來。
“章閏。”章延宗見他受傷,心頭一緊。
“主子,快走。”章閏想從地上爬起來,可又被人一腳踹倒。
“走?”許之安啐了一口,“今天誰都走不了。”
章延宗見狀,怒道:“許之安,你别欺人太甚!”
“到底是誰欺人太甚?”許之安輕哼一聲,不屑道:“我好心想和你親近,你卻不識好歹,還讓你身邊的奴才把我打成這樣。你說,我能放過你嗎?”
說着,他指了一下自己吊着繃帶的手臂。
那隻手臂不僅纏着繃帶,還打着木闆,想必許之安要不是先忙着治傷,怕是昨夜就找上門了。
“那也是你先行事不端。”章延宗回怼道。
他聲音啞得很,脖子上還有印子,許之安一眼就看到了,戲谑地打量了一下富骁,又轉頭打量了一下地上的章閏。
“看來昨夜的藥是為别人做了嫁衣,是便宜了他,還是他?”許之安一邊說着,手指分别點了一下富骁和章閏,接着又啧啧兩聲,“被自己的奴才給上了,滋味如何啊?”
章延宗又羞又氣,“許之安,你就是個無恥至極的混蛋!”
富骁哼笑一聲,眼神輕蔑又帶着幾分狠戾,“那也比這個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強。”
“你罵誰?”許之安看到富骁就氣不打一處來,被他挑釁了,更是怒氣上湧。
“罵你,怎麼?”富骁還是那副不屑的表情。
“你……”許之安對上富骁的猛獸凝視,頓時一陣膽寒。
富骁的身手,他昨夜是見過的,連忙往打手身後退了兩步。
“給我上,今天誰弄死這個狗奴才,爺重重有賞。”許之安怒視着富骁,對打手們下令道。
打手們聽到有賞,紛紛舉着拳頭,沖向了富骁。
富骁怕傷到章延宗,先是将他往後推了一下,再是一個健步往前跨了兩步,迎戰這群打手。
富骁是得了富察老将軍真傳的,而富察老将軍年輕時,就被皇帝賜過巴圖魯的稱号,武藝在所有将領中也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
富骁在這方面極具天賦,不肖幾年就已經能以一敵百了,所以這幾個打手在他面前,簡直不夠看。
但一群大漢沖過來,氣勢确實有些駭人,章延宗被富骁推得踉跄了兩步後,好不容易站穩身形,便脫口而出,“小心。”
接着,就目瞪口呆地看到,富骁幾下就打倒了沖在最前面的兩個打手。
他,這麼厲害的嗎?
聽見章延宗在關心他,富骁手上的力道更猛了。
一股強大的保護欲,悠然而生。
他要好好護着他的郁哥兒,必須速戰速決,帶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富骁又是幾拳,生生将一個打手打得暈死過去,接着又是一個掃堂腿,一連撂倒了兩個打手。
氣勢兇猛,招招狠辣。
他每一次出招,都是奔着要害去的,大有一招斃命的架勢。
但他知道,不能真的把人打死,不然真鬧出人命,今天怕是出不來臨城了。
所以,富骁也極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道。
隻打倒,不打死。
章閏見沒人管他了,就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跑到章延宗身前,仔細地上下打量着章延宗,“主子,您沒事吧?”
章延宗搖搖頭,“我沒事。”
但他脖子上刺眼的印記,卻讓章閏瞬間心裡一陣泛酸。
他的主子,終究還是讓這個混蛋給糟踐了。
不一會兒,所有的打手都被富骁打倒在地,沒一個能爬得起來。
許之安吓得不輕,哆哆嗦嗦地往後退了幾步,顫顫巍巍地指着富骁問道:“你到底……到底是什麼人?”
他在商場上混了這麼多年,從沒聽說過誰家有這麼厲害的護衛,尤其是像章家這種家道中落的門第,更是不可能養得起這麼厲害的人物。
“要你命的人。”富骁目露兇光,一把抓住許之安的領子。
許之安吓得不輕,“你要幹什麼?”
富骁玩味地哼笑一聲,“你昨夜對我家少爺下藥,今日一早又叫這麼多人來,吓唬我家少爺。你說,這賬要怎麼算?”
話音剛落,富骁就用另一隻手,死死地捏住許之安打着繃帶的胳膊,疼得他嗷嗷直叫。
啊——啊——
“我錯了,錯了。”許之安一邊慘叫,一邊求饒。
但富骁根本不聽,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生生将固定胳膊的木闆捏得吱吱作響。
啊——
“饒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許之安疼得渾身顫抖,眼淚都流出來了。
富骁看着他的狼狽樣,心裡很是愉悅,“這就受不了了,還有呢?”
他如同陰間厲鬼般的聲音,伴随着木闆碎裂的脆響,在房間内不斷徘徊。
許之安此時十分後悔招惹了章延宗。
他疼得幾近昏厥,哀求地看向章延宗,“章老弟,不,章大爺,求你……求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