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姰被捂住了嘴發不出聲音,簡筝已經昏迷過去。
掙紮兩下,耳邊傳來熟悉的音色:“是我們,别出聲。”
周曉星背起簡筝,齊元松開捂住林姰嘴巴的手。
幾人蹲在土坡後面,待到警員全部過去,林姰才松了口氣。
“什麼情況?”齊元關切地看着簡筝的傷口。
“我沒銷毀簡筝,被發現了。”
周曉星嗤笑一聲:“那老巫婆抓我好久都沒抓到,跟着我,放心吧!”
不遠處空中閃爍着紅點靠近,幾人立刻俯下身子,躲避追蹤器。
周曉星再次背起簡筝:“跟上我!”
經過這一路的奔跑,汗浸濕了衣服,林姰摸了摸簡筝的背,也出了一點汗。
燥熱包裹住鼻息,正是飛蟲進食的時候,林姰裹了裹衣服,被咬了好幾口。
雲彩彈跳撞擊着,月亮隐沒,悶雷轟隆隆,閃電偶爾打亮頭頂的樹枝,雨毫無顧忌狂亂奔下來。
簡筝皺眉嘤咛一聲,林姰捂住她的耳朵。
“先找個地方躲雨。”林姰對周曉星說。
周曉星點頭,幾人深深淺淺踩在泥地裡,幸好雨足夠大,能夠把足迹遮掩。
依着周曉星的記憶,她們在一個山洞落腳,周曉星随手摸了個裝置打了點微弱燈光。
“你息影丢了嗎?現在千萬不能開,不然定位就暴露了。”
“丢了。”
“那就好,我先處理一下她的傷口。”周曉星摸上簡筝最上面的扣子,手卻被一把打開。
“嘿!你怎麼還是這股勁?不讓我解,那你等死吧。”周曉星起身朝齊元那邊走去。
林姰摸了摸簡筝額頭,看着她緊皺的眉頭,用拇指輕輕覆上緩緩揉開。
“我隻給你脫到傷口下面一點,不要擔心。”林姰說着解開了兩顆扣子,又把簡筝的衣領往外卷了卷,待傷口全部露出,目光投向周曉星。
周曉星湊近觀察,随後掏出手術刀,她身上好似有什麼魔法,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能拿出來。
“驗過了,可以現在取出來,不過就是會有點疼,你們按住她。”周曉星邊消毒邊擺好工具。
林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傷口,這通感建立以來隻有簡筝感知自己疼痛的份,沒有自己感知對方的份,着實很劃算,但心裡還是隐隐不安。
林姰緊緊抓着簡筝的手,齊元按住她胳膊,在一聲悶哼後,子彈成功取出。
汗浸透了簡筝額頭的發絲,其他三個人也沒好到哪去,林姰拔出被攥紅的手為她捋了捋眼前沾粘的頭發。
閃電偶爾照亮一點這山洞,幾人沉默,倚靠岩壁坐着,雨還在不管不顧地下,洞口慢慢被浸濕,水流一點點侵沒泥土,越來越近。
周曉星神神秘秘在角落拿出一包什麼東西:“先湊活吃點吧。”
林姰低頭瞧,裡面都是速食營養包。
難怪這麼多人抓了她那麼久都抓不到,她在這山裡躲着着實難以有什麼進展。
林姰打開一個吃着,看着簡筝緊皺的眉頭,她的傷口經過簡單包紮已經不再滲血,隻是這頭疼的毛病恐怕又犯了。
“你怎麼想的,不過了?”周曉星對林姰擡擡下巴。
林姰向後捋了捋潮濕的發絲,她像古樹上新長出來的青苔,眼神有些迷朦,半睜着對過去:“不知道。”
“你前兩天還咋咋唬唬要銷毀我呢,你說是不是風水輪流轉?今天多虧了我們吧!”
林姰點點頭。
“依我看她的傷口一時間好不了,不能瞎折騰,我在其他幾個地方還有些藥,等雨停了就去拿,這裡也不太安全了,要換個地方。”
幾人喝完營養液,盯着洞口淅淅瀝瀝滴下的水,都有些疲憊了。
林姰聽着齊元和周曉星都睡着了,拉過泥濘的大衣鋪在地上,躺在簡筝旁邊。
盯着她夜色中顫動的睫毛,林姰擡起胳膊捂住簡筝的耳朵,簡筝瞬時睜開疲憊的眼,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快睡吧。”林姰用氣聲說。
待到簡筝的呼吸平穩下來,林姰手慢慢向下滑,避開傷口擁抱她。
突然,手下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林姰緊張起來,不會是什麼零件掉出來了吧?
手從簡筝衣擺下方伸進去,在腰側拿住慢慢抽出來。
林姰不可置信地盯着被自己塞到床頭櫃裡的照片,眼淚模糊了視野。
在這個陰濕寒涼的夜裡,一個人類拿着自己久久不能釋懷的記憶,在逃亡的路上捂住嘴盡量不發出嗚咽聲,任眼淚沿着淋濕的頭發滑落在地球的土壤裡。
她的身邊躺着三個機器人,三個接納她痛苦與迷惘的機器人。
未來要去哪呢?林姰不知道,她緊緊閉着嘴用鼻子呼吸,直到嘔吐感泛上來,抱住照片平穩情緒。
簡筝呻吟一聲,林姰起身查看她的傷口,還好沒有滲血。
挪步到洞口,雨小了,天已經淺淺有了亮色,林姰伸手接着洞口的水滴,甯願被穿透,她不敢睡,因為腦子裡太多工作時的記憶。
原來從旁邊看自己那麼像一個機器,執行重複又無聊的任務,銷毀太簡單了,短短幾秒鐘,存在的痕迹就會殆盡,所以沒有必要和别人産生太多連接,因為記憶和情感的消除沒那麼簡單,這是她一直以來生存的技巧。
可是身後那個受傷的機器人,那個藏着自己記憶和痛苦的人,提醒她要活下去的人,用機器的算法程序一點一點滲透她的岩壁,藏在她的心裡。
周曉星拍拍她的肩膀:“我去拿藥,你不睡就守好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