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這天挑的可是良辰吉日,天氣也出奇的好,林姰這次沒喝醉,順着窗戶欣賞這顆星球的夜景。
就要離開了。
回地球去,林姰不想先告訴簡筝這個消息。
離開BW57,也離開她。
[我會好好活着,也會阻止編碼被激活。為了我自己,為了簡筝,也為了——]
園區那些女孩痛苦的眼神已經化作雕刻刀在林姰心裡留下印記。
如果命運使然,如果這就是拔出手腕腳腕長釘時撕心裂肺的時刻,她做足準備承受能讓生命有實感的一切。
—
林姰打開息影整理思路,窗口的蝴蝶風鈴突然響了,清脆的聲音帶來熟悉的暗香。
簡筝站在林姰身後看她關掉息影,單手撐住臉注視搖擺不定的風鈴。粉色的蝴蝶在夜色裡舞動,星星躲在後面,恍恍惚惚。
就這樣沉默一會兒,簡筝靠得更近些。
林姰回過頭,公主殿下已經換掉了禮服,換了一身淺色的裙子,柔順的長發被風掀起又放下,連目光都帶着些耐人尋味。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回來了。”簡筝小聲說。
“沒想喝太多。”
此次分别,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尤其是待到三年一過,羁絆完全消失,她們各自都能更加明白“活下去”真正的意義吧。
有些東西就像那支被壓在桌腿下發皺的紙百合一樣,展不開也躲不掉。
簡筝突然走近蹲下,頭小心地貼到林姰腿上,手抱住她腳踝。
林姰沒有推開,輕輕捋着手中的順滑。
簡筝擡臉和她對望,風鈴還在搖,月色也跟着晃晃蕩蕩,蕩到心裡泛癢。
簡筝拉住林姰的手,起身向外走。
林姰就跟着她,踩着她的影子。
兩人停在一棵古樹下,在BW57有許多這樣的古樹,大部分葉片都進化得很平滑厚實。
這顆樹足夠粗壯,被環繞着建了一圈梯子,林姰跟着踩上去,一步步來到樹杈的木屋。
“這是我小時候修的,有些年頭了。”簡筝回來後就派人打掃過,木屋裡很幹淨。
“他們總抓我學不喜歡的東西,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簡筝摘了兩個果子遞給林姰,“所以我就躲到這樹上。”
林姰想象簡筝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候估計她還有一張屬于自己的臉,那時候小小的她就是在這裡渡過屬于自己的童年的嗎?那時候的自己又在做什麼呢?
簡筝坐到秋千上,正對着月亮,林姰确認藤條足夠結實,輕推一下。
她好像往月亮上飛了,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不對,她又回來了,還回頭笑一下。
林姰抓住藤條讓秋千停下。
兩人對望着,望着猜不透的心思,林姰怕自己眼裡的留戀暴露,于是俯下身吻住簡筝。
樹上準備歇息的鳥兒好奇盯着她們,月亮躲到雲後面一半,星光也淡了,風不再癡纏那隻蝴蝶風鈴,她們離開對方的嘴唇,望見彼此眼中屬于自己的羅曼司。
“做嗎?”
[最後的告别。]
簡筝扔掉那顆果子,起身環住林姰的腰。
如果她們都是亞當的肋骨,那肋骨也要做大于人類的存在,肋骨就主宰宇宙。
小心地吻到彼此額頭、眼角、鼻尖。
林姰被推到木屋的床上,而後渾身顫抖。望着屋内愛人成長裡留下的一切,心裡暗暗說再見,在離開前見到你的童年是一種幸福。
眼角的淚經不起推敲,被簡筝吻掉。
簡筝很溫柔也很盡興,用盡全身心在訴說:[這顆樹,這間屋子,是世界上完全屬于我的東西。現在你也是。]
被林姰找到前的那一周,每天被水滴聲折磨,她沒敢告訴對方,自己曾經為了活下去吃過死老鼠,喝地上那灘髒水。其實她也有潔癖,她會摸着自己粘膩的頭發作嘔,會聞着實驗藥水的味道想要告别,會在模仿人類的每個時刻覺得自己的靈魂也變得越來越髒,被黑暗一點一點吞噬掉。
為什麼自己隻能做一個被編排者?
不要。
要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要愛人,要看到有人真正為自己流淚。
—
林姰淩晨時偷偷醒了,小心地穿好衣服走下去,一路來到摘星酒館撥通周曉星的息影。
“現在?”周曉星困得睜不開眼。
林姰點頭:“不能讓皇宮裡的人發現。”
周曉星當然知道這個皇宮裡的人指誰,女王、安顔、簡同、甚至簡筝,這些人各懷鬼胎。
“我已經給元離交待過了,她說會和我們彙合。”
齊元被吵醒,看清來人,仔細穿好衣服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裹,神色複雜看着周曉星。
周曉星沒理會她的眼神,摸出自己的包裹。
齊元驚訝地望着她。
“看什麼看,沒有我,你們能幹成啥?”周曉星抓梳幾下頭發。
而後齊元笑了,林姰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