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廠。
林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看着牆上挂着的布偶,那是林晗留下的東西,她走後沒人動過。
布偶下方原本用來拆解機器人的操作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簡筝。
齊元自從逃出來後就一刻不停地療愈簡筝,三天了,眼見着表面的傷口都慢慢轉好,體内的器官也都檢查過了,就是不醒,情況不太樂觀。
周曉星搬來自留的機器給簡筝進行基礎的體能維持:“這家夥真是,這麼大塊往這一攤,她倒是睡爽了!”
門被推開,“你先吃點東西,外面情況也不太穩定,到時候跑路跟不上就把你丢了。”元離遞過來瓶營養液,黑眼圈讓林姰顯得更憔悴了,像個假人似的在這兒一坐就是一天。
林姰眼神空洞伸手接過,擰開蓋子喝一口,嘴唇上的幹裂被刺激了一下。
确實得先活着,活着才能有力氣算帳。
“行了,都想開點,她能這樣就不錯了,當時一看黢黑一個人,我以為那土撥鼠陰魂不散扒拉着上來了。”周曉星拍拍林姰肩膀。
齊元揉揉酸痛的手臂:“基礎體能維持住了,我們先休息一下,輪班在這裡守着她。”
“謝謝你們,這兩天辛苦了,今晚我來看着簡筝就好。”
林姰話音剛落,齊元竟是腿腳發軟向下倒,幸好周曉星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在地下城和阿福纏了那麼久,回來後也沒顧上她,齊元真的累壞了。
元離幫忙駕住齊元:“我們去隔壁。”
房間裡隻剩下林姰和簡筝,儀器的滴答聲好像倒計時,林姰的眼淚終于找到出口,一滴一滴,小聲抽泣。
為什麼要奪走我那麼多東西?媽媽,林晗,現在連簡筝也不放過。
那麼多年終于能夠學會照顧自己了,找到了精神寄托,也有勇氣準備好好生活,甚至有了想要保護的人,可還是這樣說拿走就拿走。
如果沒有享受過被媽媽曬過的被褥的香氣,就不會在每次拉開被子躺進去時幻想那種溫暖的遺留。
如果沒有林晗總拉着她撒嬌,就不會在看到小玲時心裡隐痛。
以為工作是逃避傷痛的手段和救贖,可樁樁件件又告訴她自己隻是個被利用的笑話。
林姰不服氣。憑什麼?總是這樣讓她擁有過後又殘忍剝離,她甯願無心無情地過一生,也不要這種過山車一樣的不安。
像一塊極美的石雕,一開始令人驚歎,然而風刮過、雨雪打過,滿目瘡痍,花紋被磨平,又留下深深淺淺的凹陷,模糊不堪立在黑夜白天。
林姰攥住簡筝的手,手指交合的一刹那,簡筝輕輕回握了一下,林姰慌亂的湊近,不甘全變成祈求,祈求命運放手中人渡過這一關。
潮濕的視野裡,林姰看到一滴晶瑩從簡筝眼角緩緩滑下來,緊皺的眉頭和逐漸加重的手,林姰焦急地觀察旁邊的儀器,各項指标都正常。
框内的角落有一行小字:開啟通感模式。
林姰望了眼簡筝緊皺的眉頭,點擊确認後戴上接口躺到了簡筝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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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樹木屋。
林姰步步踏進去,小小的人兒披散頭發抱膝皺眉縮在床角。
林姰的影子點點靠近,蓋住小人的腳趾,膝蓋,最後蓋住眼睛。
“你是誰?”小人擡頭。
林姰清楚地看清那張臉,沒有一點兒林晗的影子。
圓眼懵懂地打量,林姰忍住沒有上手去捏簡筝的臉。
“我是你邀請來的朋友。”林姰把外套脫掉挂到衣架上,瞧了瞧夢境中自己的衣服還算幹淨得體。
簡筝搖搖頭:“可我不認識你。”
“那你要趕我走嗎?”林姰微笑看着她。
簡筝望着那雙眼睛,好熟悉,莫名想要靠近的姐姐。
林姰見小人表情放松下來,靠近一些,盯着簡筝隻脫了一隻的被丢到床下的襪子輕笑,原來她還有這樣的一面。
林姰坐到床邊,撿起那隻襪子準備給她套上。
小小的手伸過來,輕輕捏住林姰一縷頭發,不敢用力,但又貪心地沾染,一圈又一圈,纏繞上手指。
林姰任由她玩,手中穿襪子的動作繼續。
簡筝用眼神細細描摹女人背光的眉眼,好溫柔,打哪裡來的?好像不是機器人。
“不想去見舅舅,”小人垂眸,“媽媽也不幫我。”
林姰手附上小人的頭頂,很溫暖,輕輕揉一揉:“他壞。”
小人呆呆看着她,露出個微笑,沉默一會兒接話:“你好。”
林姰終于還是捏上了那肉嘟嘟的臉:“你也好。”反正是在夢裡,一點也不過分吧。
簡筝跑下床拉住林姰的手來到外面的秋千上。
“我知道我在做夢,”簡筝聲音帶着稚氣,“姐姐,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你願意聽嗎?“
從小就這麼有禮貌?林姰點點頭。
“我有情感,”簡筝觀察着林姰的神色,“我和她們不一樣。”
林姰壓抑着心中的錯訛,分不清這隻是簡筝的夢還是事實。
“可我是公主,母親說我以後是要帶領子民開疆擴土的。所以我就隻剩一點點了,大概這麼點。”簡筝用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劃着。
林姰想起在斯塔霞時簡筝曾說過在那裡出生,受到些影響,原來是這種影響。
“舅舅說我是特别的一個,但不能讓别人知道。他說會讓我成為很厲害的機器人,但是每次改造都好痛苦,我好像忘掉了好多東西。”
簡筝盯着林姰的眼睛:“你也是被我忘記的一個嗎?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