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讓羅董看到你在‘懲罰’我。”曾紹補充道。
不僅如此,莊希文甚至好像知道羅鹄章會來找他的麻煩。
兩人這麼對視片刻,莊希文垂眸拿起一份文件,道:“早上叮囑過你要繞着羅鹄章走,為什麼還要去招惹他?是我的話已經開始不管用,還是這假的腳铐根本算不上教訓?”
曾紹臉色一僵,像又受了傷。
“因為他怠慢你,還在例會上當着這麼多下屬的面叫你難堪。”
莊希文一愣,再開口就慢了對方一步:
“對不起小莊總,下次不會了。”
說完曾紹就進了卧室。
中午保镖過來送餐,小莊總吃得精細,長桌擺得滿滿當當,有看起來就很貴的海鮮,對曾紹這個食肉動物來說,勉強能認出小炒豬肝,東坡肉和幾個時蔬,還有人參龍眼烏雞湯。莊希文看了一圈,撤了個相對清淡的白灼菜心,還說之後不要白煮的菜。
吃飯時辦公室更加安靜,筷子湯匙的交錯聲時刻提醒曾紹要跟着金主那樣慢條斯理。他拘謹地咀嚼咽下,然後瞄一眼莊希文,隻見對方吃了兩口魚鮮,喝了小半盅天麻松茸魚頭湯,就端起掌心大的杏仁官燕,可甜品也不過三口,午餐就這麼對付過去了。
搞得曾紹都不好意思再添飯了。
“不喜歡吃肉?”曾紹沒話找話。
莊希文擦完嘴,把濕巾疊成方正的一塊,然後瞥一眼曾紹,“打探我的喜好?”
曾紹趁機又塞一口飯,“可以嗎?”
“不可以。”莊希文看他飯碗見底,默默給添了一碗,食指一推到曾紹手邊,然後他起身去洗手間,扔下句:“沒事兒做的話,下午跟我去園區車間。”
曾紹本以為情人之外,他的附加職責不過是貼身保镖,但從倉庫到研究所再到生産車間,他逐漸發現事情好像并沒有那麼簡單。
“...研發、生産、銷售,這是一般藥企的三大業務闆塊,還有諸如鸻康集團之類,也會負責一部分的進口藥代理...”
車間裡,曾紹換上無菌服跟在莊希文身後,兩人走在一堆員工之前,車間主任每說一段,莊希文都會詳細再解釋一遍。
好像生怕曾紹不明白。
曾紹潛入莊氏之前,為便于搜集情報,有的沒的倒是學過一些,不過樣樣通樣樣松,這些于他而言确實有些雲裡霧裡。但他又怕莊希文解釋完沒人捧場不好,于是勉強問出一句:“莊氏算一般藥企嗎?”
身後主任立馬瞟了一眼曾紹,又趕緊低頭回去。
“國内藥企統歸藥協管理,藥協之下有六分會,莊氏隸屬化學制藥闆塊,分會長是沈氏集團的沈道炎。”莊希文倒沒表現出什麼,始終滔滔不絕,連厚重的無菌服都擋不住他的精英氣場,“不過沈會長兼管中藥闆塊,偏屬傳統藥企。這些年莊氏發展迅速,三大闆塊中尤其着重研發,近幾年更是加大對藍海賽道的投入,同時為降本增效,已經和幾家外國創新公司建立戰略合作關系,優化項目早期的管線篩選...”
“可研發總得不少錢吧?”曾紹聽出些門道,又問莊希文。
“你想問集團怎麼平前期投入的賬?”莊希文聽出他的意思,事實上國内90%以上的藥企都主攻仿制藥,這是财力決定的,也是人性決定的,他不由笑道:“國内對原研藥的專利保護隻有二十年。專利期一到,各種仿制藥粉墨登場,所以不能單靠政策補貼,集團也得找别的出路。”
“所以莊氏也産仿制藥?”曾紹道:“世界上大大小小的疾病數不勝數,照這麼說,豈不是也有無數的藥可以仿制?那誰還願意這麼砸錢,為不可預知的未來?”
他想起趙恺遲遲無法治愈的腿,這腿有一半是被高昂的手術費拖累,一半也是被當時的藥物耽誤了病情。人類研發的進程好像永遠無法匹及疾病演變的速度,而且要耗費巨大的人力财力,才能取得那麼一丁點可憐的勝利。曾紹忍不住冒出個陰暗的念頭:既然人一定會生病,那麼假如彎道超車繞到疾病之前,提前研制出對症藥物呢?
這不就成了一門長盛不衰的生意?
“所以仿制藥的一緻性評價總是淪為一次性評價。開發一款暢銷藥,哪怕是瀕臨破産的跨國公司也可以起死回生,而仿制藥的厮殺到最後就隻剩下對底線的踐踏,有人選擇低價但藥效不穩定的仿制藥,就有人選擇高價但更安全的原研藥。”莊希文戛然而止,他忽然明白了曾紹的言外之意,于是頓了頓,問:“如果是你,你選什麼?”
救命還是掙錢,這幾乎是每個醫藥人都會面臨的抉擇。
“我選原研藥,”曾紹不假思索,他想起那天在莊希文床頭櫃上看見的藥,話鋒一轉:“聽說最近投入市場的利巴布雷反饋就不錯?”
利巴布雷正是莊氏集團的最新成果,針對近期流行性肺炎的特效藥,其藥效顯著,也可以用于普通肺炎。
“是麼?”莊希文聲音清而冷,
“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