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狙擊手!
司機腦門熱汗,神經緊繃,他腳下猛踩刹車,一道尖銳而漫長的摩擦後,轎車堪堪停下,還剮蹭了一段馬路牙子。
“别開車門!”
曾紹眼疾手快拉住莊希文,一把拽他回來,兩人卧倒,曾紹貼着莊希文的耳朵,忍不住聲音發顫:“别怕!”
他用自己的身體包裹莊希文,随即擡頭往上,隻見頭頂有幾顆小小的紅點,未知的距離之外,狙擊手正瞄準這輛孤車,步/槍連發,車身晃動,今天曾紹可謂做足了萬全的準備,
但也隻能抵擋一時。
顯然外面的狙擊手發現這是輛防彈車,于是他們很快改換策略,瞄準一個點位進行連擊,子彈如雨落在轎車周圍,汽油流散的瀝青路面。偶爾的幾顆崩裂,啞光銅膜之下,露出裡面的銀色鎢芯。
狙擊還未停止!
車前玻璃不斷呈現大面積的網狀裂紋,最中間的小凹點越來越深,莊希文隐約嗅到一絲血腥氣,隻覺這些子彈就要透過玻璃射穿自己的腦殼,他跟着車身震顫,将臉埋進曾紹懷中。
“我在,别怕!”
不知為何,此刻曾紹竟然比剛才鎮定幾分,他微微上靠,往後扭頭,目之所及,能看到不遠處的一座民居内,
有個十分不起眼的閃光點。
那頭張霆提前報警埋伏在此,他手指在半空點點,一隻眼眯起,“三個,夠排面兒。”
一槍!
兩槍!
三槍四槍!
在車前玻璃即将被摧毀的前一刻,警方順着槍聲所指抓住了最後一名狙擊手!他見大局已定,趕緊就往樓下跑,在每一層窗口留心轎車周邊的情況。
雲層湧動,黑色的轎車裸露在一束強光之下,仿佛迎來新生。
沒動靜了。
車内,莊希文睜開眼,隻見那面玻璃将碎不碎,子彈到底沒穿透玻璃,沒要了他的小命。
忽然一聲電話鈴響,兩人皆是一驚,曾紹手心被汗浸潤,抱着莊希文,抱得對方幾乎透不過氣,然後他才松了松,接通電話道:“到哪兒了?”
沈祚君親自來接,給足了曾紹面子,她聽見對面的喘息,不由笑道:“馬上到大橋,你們怎麼樣,小莊總還喘着氣兒呢吧?”
“托你的福。”曾紹挂了電話,摸了摸莊希文後背,“等沈家的車來了咱們再出去——”
曾紹戛然而止,被莊希文的一口穢物噎住了後話,下一刻莊希文幾乎是撞出車外,沖到橋邊吐了個幹幹淨淨。
曾紹下車時張霆已經趕到,朝他比了個手勢,曾紹這才放心了些,回身給莊希文披上自己的外套,順他的氣道:“好些了嗎?”
莊希文點頭,下一秒又昏天黑地吐起來,扶着欄杆的手指泛白,像要将欄杆印進自己的掌心。
曾紹心急如焚,一手虛扶莊希文,一邊輕輕拍他的背,然後莊希文抓着曾紹衣角,氣若遊絲,
“紙。”
“好!”
曾紹毫無防備,連忙低頭去掏紙巾,越急越手忙腳亂,根本沒料到那時莊希文深吸一口氣,已經做好了将他推開的準備!
時間拉長的一瞬間,曾紹往後一個踉跄,驚懼滿溢向來沉靜的眼睛,隻見咫尺之外,莊希文縱身一躍,是要跳江!
“阿文!”
幾秒鐘後,又或許是漫長的一生過去,三人串成一根搖搖欲墜的鎖鍊,就挂在冰冷堅硬的欄杆邊。
“阿文,莊希文!”
曾紹撕心裂肺,他拉着莊希文的右手,背後是張霆奮力拉着曾紹,從張霆的角度看去,隻見莊希文在風中搖曳,猶如離穗的蒲公英,即将成為江浪裡漂泊無依的浮萍。陽光就撒在莊希文的側臉,照出他從未有過的輕松,然後他看了眼無名指上新戴的戒指,毫不猶豫地脫下來,硬生生套回曾紹的無名指。
“不要,不要!”
曾紹痛哭流涕,他分不清這痛的來源,究竟是無名指,還是心髒,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别無所求,隻求莊希文千萬千萬别不要他。
一顆熱淚滴進莊希文眼中,他險些晃了神,張口欲言又止,然後才看向曾紹身後的張霆。
幾乎是瞬間,張霆就明白了莊希文的意思,可他來不及吭聲,莊希文已經決絕地掰開曾紹的拇指——
江面粼粼,掀起波浪,他們之間僅有的一絲牽連也就此随風而逝!
“莊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