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不跟着去保護他?”
兩個侍衛面面相觑,笨嘴拙舌地不知道怎麼講,還是盧森替他們說:“這是大人吩咐的,叫我們跟着保護你。”說着盧森還翻了個白眼,看樣子很嫌棄他。
謝知一時無語:“他是主子他胡來,你就由着他胡來嗎?”
盧森被他一訓,想要辯解又語塞:“我……”
“算了……”謝知不忍心教訓一個孩子,于是說起正事,“陪我出門。”
“去哪?”
“去村莊裡看看。”
……
果不其然,村莊裡的情況與他們入城時見到的慘況别無二緻。
嚴重的村莊人口及其稀少,見不到老人孩子,連女人都很少了。
看得謝知眉頭深深皺成了個“川”字。
盧森解釋道:“其實執政官大人也想過解決辦法,五年前出台了新政,規定按土地實際産出征稅,取代舊有的固定人頭稅,富者多繳,貧者減免。”
少年仔細回憶起來:“甚至還設立了一個什麼墾荒基金,鼓勵無地農民開墾邊境荒地,前三年免稅。哦對了,還提出要嚴懲貴族瞞報土地,違者罰沒田産。”
謝知點評道:“此舉若是得到貫徹落實,的确有利于平衡貧富差距,恢複帝國農業根基。”
但很顯然,現實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
盧森不解地問:“你調查這些事情幹什麼?”
謝知胡亂扯謊道:“你真以為你家大人千裡迢迢跑到這兒是為了找那豬頭耍樂的嗎?”
此話一出,盧森立刻換上敬佩的星星眼:“原來如此,那我跟你一塊兒調查!”
多個人手,行事果然方便許多,他們先後又乘車去了附近幾戶人家中,從鎮長到小貴族再到平民,依次詢問,一直到了快到黃昏才回去。
……
原來,五年前新政出台後,大家都本以為得救了,可是好景不長,農民本應得到減稅,卻因“高産田”标記和層層盤剝,賣兒鬻女才能繳稅;甚至連小貴族都被迫向大貴族繳納“庇護金”以求自保,轉而隻能往下壓榨佃戶。
最終糧食與财富又流向了卡納賽爾之流的地方豪強,新政宣告徹底失敗。
忙碌了一下午才回來,謝知疲憊地在卧室沙發上歪倒着躺下,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他睡了一覺,在夢裡感覺被狼一樣的森然眼睛盯着,他如同一隻敏感的食草動物,渾身炸毛,猛地驚醒,眼前竟然真的站了個人!
他吓得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去,手腳并用地才穩住身體,定睛一看,黑暗中的正是西裡斯。
男人的語調與他的眼神一樣冷得令人骨縫都發寒:“你去農村調查了?”
早知道他會問自己這個,謝知鎮定回複:“沒錯。”
“還是借着我的名義?”
謝知讪笑:“這不是也讓您的下屬覺得您有在辦正事嘛?”
“不需要。”
“嗯?”
“你有沒有想過,有的人并不想當明君。”男人冷笑一聲,似乎在嘲笑他天真,“當明君有什麼好?操勞一生不如及時行樂。”
謝知猶豫了一下,道:“也許你隻是有心而無力,這很正常,就算是謝爾蒂安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也會遇到一些事情不受他的控制,畢竟官員都是人,隻要是人就會有私欲……”
“你真以為你長得像他,就有資格動不動站在他的立場上來教育我了嗎?”西裡斯登時盛怒,欺身上來,将謝知死死壓在柔軟的沙發上,“你也未免入戲太深了吧?”
這幾天早都忍他很久了,謝知也冷笑一聲,壓着怒火反問:“一提到他你就這麼激動,你到底是恨他呢,還是覺得與他有愧?謝爾蒂安待你如何,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吧!”
果然,西裡斯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得蒼白而古怪。
“他教你人倫禮教,教你政治謀略,請最好的宮廷教師教你修辭學、算術,讓你學馬術、宮廷舞,你真以為,他是拿你當與所有人一樣的奴隸來對待的嗎?你但凡有心,看看整個麗榭黛宮還有誰如你一般受寵?”
你說你不喜歡做官,他隻好另外安排崔斯坦作為儲君,隻是想你一生自由順遂,不願将責任和擔子強加與你。因為他知道,當皇帝也不是事事都快樂的。
可你為什麼,到頭來還要奪去崔斯坦的位置?如果當年你說一聲“願意”,這位子本就是你的啊……
把這江山奪來之後,又如一個玩具到手的孩子一般,棄置一邊不再理睬,可百姓人命不是玩具!
想到這,自從穿越進這個世界以來壓抑的所有委屈和憤怒一下子如開閘洩洪般炸開了,連說話的聲音也忍不住哽咽起來。謝知自覺丢人,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為了面子用力咬着嘴唇,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出來,模糊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