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盞捂着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明澈也屏着氣息,臉鼓得像河豚。
聞故雙眸輕阖了下。
從廂房中爬出的人,正是今日被符篆定住的人。
他們的整條右胳膊都腫了,手腕上有深一道淺一道的刀痕。掙紮着,蜷縮着,痛苦地呻/吟着,從廂房中往出爬。
紫鸢拖着一身血的身子,趴在地上,左手緩慢擡起,無力地敲着聞故的廂房門。
“聖女,我看見你進了蘇的房,求您,再救我一次。”
葉青盞于心不忍,打開了房門。
“你這是怎麼了?符紙不是被被揭了嗎?”葉青盞蹲下身子問。
“聖、聖女有黑、黑蛇護體,金大人無法逼迫您服毒,但我、我等無……無聖物可護,被逼着,喝、喝了毒……”
話音未落,紫鸢便暈了過去。廂房門口蠕動着的人,也都在痛苦中,暈厥了過去,手腕還在不斷的冒着黑血。
二樓幾乎成了血海。
“要死了嘞,哪個不要命地在樓上放血的嘞,都淌老娘臉上啦!”客棧老闆娘本也是江湖中人,大風大浪也見得不少,提着裙子,拿着把菜刀就往二樓沖。
但初入幻境,葉青盞實在不想惹是生非被老闆娘趕出去,便看向了聞故,眼中帶着詢問。
聞故讀懂了她眼底之意,袖中随即便傾瀉而出漫天的黑霧。
陰煞将門口昏厥的人,擡回了各自的房中,連帶着将血迹清理幹淨了。
接着,聞故又将自己的衣服撕了一個口子,用變成利刃的陰煞在臂膀上劃了下。頓時,成片的血往下流。
在葉青盞驚恐的目光中,拉着她站到了階梯口。血順着木階往下流,到了老闆娘的腳下。聞故開口道:“我心已屬聖女,眼中又怎麼會容得下他人。今日以血陳情,若有半分虛言,此臂當廢。”
老闆娘拿着菜刀來,又一個轉身,提着裙擺轉身走了。她最怕摻和這些情啊愛啊的事了,容易想起她那死了多年的老頭子。
見人走了,葉青盞才伸出發抖的手,想抱住聞故流血的的臂膀,卻又不敢,怕弄疼他。良久後,才問:“你瘋了嗎?”
仿佛并無任何事般,聞故指腹撫過葉青盞的眼角,抹去倏然而現的那點濕意,道:“沒事,别擔心。”
這一刀,看似可怖,實則相比他體内隐隐發作的痛,不足為道。
今日扯掉的那些符篆,他認識,名為雙嗜符。若非施符之人親自從貼了符的人身上摘下,經他者之手取下符紙者,便會遭受相同的痛苦。
聞故身中,除了陰煞作祟,多了符篆的侵蝕。
胳膊上這一刀,放血之餘的同時,舒緩了他體内的痛苦。本想多流一會兒血的,但他實在不想讓眼前的姑娘為他落淚,便用陰煞,止住了血。
“你看,好了。”聞故彎腰,靠近葉青盞,“别哭。”至少别為我哭。
葉青盞擦幹眼淚,拉着人進了廂房,明澈慢一步,接過老闆娘送來的傷藥,交到了葉青盞手中。
上藥的過程中,葉青盞一言不發,包紮着他的臂膀,又将衣服為他整好。
聞故目光始終仰着,盯着生悶氣的姑娘,在她靠近為自己整衣襟時,吻上了泛紅的耳廓。
這個吻很輕,像蜻蜓點水一般,帶着撫慰的意味。
葉青盞身子一僵,往後退了一步,道:“自己穿,我去看看紫鸢他們。”
“不都穿好了?”聞故反問。
“你……”葉青盞臉漲得通紅。
聞故低頭悶笑一聲,擡眸之時,房中已無人人影,他便也起身,走向了紫鸢的廂房。
葉青盞站在紫鸢的床邊,彎腰擦着她額角的汗珠。紫鸢的右臂腫得可怕,布滿了大小不一的血疙瘩,腕上的血沒有絲毫要停止流動的迹象。
“金霄可真狠啊,這毒要如何解?”葉青盞輕擡紫鸢的手腕,用繡帕包住了那道血肉翻在外頭的刀口。
聞故道:“金霄若是想屠無涯書院,這些人他便不會輕易殺死。”
金霄是一縣之官員,無一兵一卒。若要屠殺一個書院的人,則需廣招能人異士。需時需财,若因招攬的人一次任務的失敗就趕盡殺絕,未免太得不償失。葉青盞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免不了擔心。
“我探過他們的脈象,确實無性命之憂,隻是毒發之時,也太過痛苦了。”她方才仔細瞧過紫鸢劃破的腕子,血口的周圍,深深淺淺地還有許多疤痕。
葉青盞将包在紫鸢傷口處的帕子取下,擡起給聞故看,“你看這些疤痕,她好像不止一次在毒發時割破自己的手腕了,是不是……”
心中突然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葉青盞猛然看向聞故方才劃破的臂膀。
——他真的隻是一時情急,為了應對客棧老闆才劃傷自己的嗎?
聞故身子側了側,将那條胳膊負在背後,道:“我先用陰煞幫他們止血。”
葉青盞悶悶地點頭,心中越發的不安。
隻有兩人可以看到的黑霧瞬間便漫卷了客棧,幻化成萬千頭會舔舐人傷口的小獸,舌尖觸及那些流血的手腕時,血便神奇地止住了。
這陰煞幻化而生的小獸,身形像林中小鹿,有犄角,頭顱卻像小牛,看起來憨态可掬。葉青盞想身後摸摸,卻還是止住了。
野獸在進食之時,還是不要打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