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努耶一時語噎。
誠如紫鸢所說,他也曾聽聞,苗域來的這少年行蹤不定,性子更是古怪,善用蠱蟲,殺人救人從來都是随心而為。而他這次現于人世,是為了一女子。
眼下看來,這女子便是蛇族的聖女了。
伊努耶想明白一些事,但心中仍有疑問:“為何不能将我們盡數易容成镖局的人,卸貨之時,沖進去将他們一并殺了。”
話音落下,聞故便握住了葉青盞試圖轉移到明澈臉上的手,牢牢扣在手中撫捏着,眼也仔細瞧着。
葉青盞覺着手心很癢,想要抽走,卻被他抓得更牢。
聞故睨了眼伊努耶,“聖女的一雙手,不會累?”
眼中全然看不見伊努耶臉上此時的怨憤,聞故繼續道:“這易容術是我教的,為何要用在你的這張臉上?”
“你……”伊努耶指向他。
言外之意紫鸢聽懂了:聖女的手,隻能摸在他臉上。
她好心拍下伊努耶指向聞故的手,小聲提醒:“聖女是為了救我,他是為了聖女,我們還是不要惹他的好。”
伊努耶收回了手。
葉青盞黑眸在幾人之間流轉,最後盯着聞故捏着她手心肉的五指看,心中悚然:他為何又變成這樣了?
——眼中毫無溫意,除了看她,看什麼,都像再看一灘爛肉,一方死物。
一如初見之時。
可明明在之前的幻境中,他眼中會起波瀾,神色亦有動容。
葉青盞心中懼怕,抽走了手,拉上在一旁靜候的明澈,又向上望了眼立在枝頭的青淮,便頭也不回地向遠處的車隊走去。
聞故垂眸看着手心,空空的。
許久後,才跟上。
此番護送補給的镖局裡頭高手如雲,但再厲害的高手,在聞故的陰煞面前,也隻能是任其宰割的傀儡。聞故跟上車隊後,便随手敲暈了三人,讓葉青盞照着谪仙教的法術,将他們變成了三張小紙人,放在了袖中。随後,兩人便易容成他們的模樣,跟着車隊前進。
領頭的同書童說了幾句,镖局的人便開始卸貨,書院的修士隻站在門口等着,不往出踏出一步。
葉青盞低頭幫忙搬運物什的過程中,用餘光掃了一眼遠處的叢木,假模假樣地讓聞故放出陰煞凝結而成的“蠱蟲”。
“衆目睽睽”之下,蠱蟲融進了書童的身子,被帶進了書院。
隐在高處和矮叢中的衆人,見三人大功告成,長舒一口氣,慢慢散開。葉青盞将袖中的紙片人取出,聞故點了下他們的額頭,消了他們方才的記憶,便将三人又複原了。
明澈四處望風,适時将兩人從镖局的隊伍中拉出。
為衆人假演了一場的三人,回了客棧,美其名曰等待蠱蟲傳出的消息。
“蠱蟲最快幾日找到破除結界的方法?”青淮抱臂,端坐在桌邊問。
聞故立在葉青盞身後,指腹挑着她的頭發,不擡頭道:“我怎麼知道?”
青淮登時拍案而起,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聞故還是不看他,葉青盞也從椅凳上站起,擋在兩人中間,和氣道:“你别急,蘇的意思是無涯書院的結界的破解方法,具體何人知曉,從哪知曉,都需要蠱蟲慢慢地尋,尋到了自然會交給夜行人的蝙蝠,一道将消息遞出來的。”
夜行人是圍攻出院的這群人對明澈的稱呼,明澈如今的身份是飼養蝙蝠獲取消息的江湖怪人。
葉青盞說完,明澈在一旁一個勁兒地點頭。她又看向圍攏的衆人,道:“大家也莫要着急,因多次被圍攻,無涯書院的戒備日甚一日,我等這幾日強攻,恐難有結果,到不如趁這幾日養精蓄銳,待時機成熟之時,一舉攻破,屠盡書院!”
說完,葉青盞看向在一旁隔着面紗磕瓜子的紫鸢。紫鸢會意,用帕子擦了下唇,便站起身道:“我家聖女說得對,着急沒用,還不如好好睡幾天覺,不要總是緊張兮兮的,要緊張也是那群修士更緊張,我們待他們松懈下來再攻不遲的。”
紫鸢咂巴了下嘴,倚在門框邊,道:“諸位,今日時候也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屋子中的人兩兩相視,似是再無其他選擇,陸續起身走出了屋。
青淮離開前,對着聞故道:“你别忘了,他們身上還有毒未解,等不了多久。”
纏在手指上的發輕柔中帶着惑人的香氣,聞故低首在清香傳來的頸間輕嗅,仿佛未聽到離人之語。
青淮瞪了聞故一眼,一腳跨出門檻時,卻聽他道:“他們死不死,和我有什麼關系?”
頸肩的氣息是溫熱的,說出來的話卻如冰刃,刀刀插向房中還未離開的幾人。葉青盞擡眸看他。
不知何時開始,身後人的眼底,血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