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畫飛身趕過來,施法接住少年,周圍的百姓這才松了口氣。
她低頭看着還沒有自己高的少年,估摸十五六歲的模樣,面龐還很稚嫩,隐約有幾分十八歲的衛拾舟的傲氣。
衛拾舟心有餘悸拍着胸脯,雙目晶亮盯着她,“多謝仙人出手相救!”
奇怪的是,百姓知道她的身份後,并沒有露出激動的神情,平靜的各自散去忙活自己的事,唯有眼前的少年追着自己不放。
施畫挑眉:“你跟着我做什麼?”
衛拾舟撓頭:“仙人方才救了我,我理當感謝仙人的……隻是我一凡夫俗子怕是沒有什麼東西能入仙人法眼的,仙人若是不嫌棄,可願随我回府,讓我備宴答謝仙人?”
施畫颔首:“可以,帶路吧。”
衛拾舟詫異,這位仙人竟意外的好說話,他還以為仙人們都瞧不起他們這些凡人的,更不會看得上凡人的吃食。
*
衛家在當地富甲一方,府邸很好尋找,兩人走到衛家時,天已落黑,屋檐下的紅燈籠高高懸起。
衛拾舟帶着她進府,府中下人各自忙活,誰也沒在意這位衛家的大公子,消失了大半天的事實。
許是習慣了被忽視,衛拾舟面上并無黯色。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衛家的女主人,衛父的續弦。
衛夫人得知施畫救了大公子,盛情邀請她在府中多住幾日聊表感激之意,素來和衛夫人對着幹的衛拾舟,難得閉上嘴巴。
雙眸期待地看着自己。
施畫卻之不恭。
晚間用膳,衛夫人特意吩咐後廚備上豐盛的菜肴,等衛父歸家後将事情原委告知,衛父再次向施畫表達自己的感激。
施畫觀二人神情,不似作假,知曉自己救了衛拾舟,是發自内心感謝她的。
那衛拾舟此前表現的落寞源自何處?
施畫不急一時,默默落座觀察。
衛父多次敬酒于她,被施畫以一句不勝酒力擋下,讓他們不必顧忌自己。
晚膳的氛圍才熱起來。
衛父殷勤的給衛夫人夾菜,兩人眉眼含情,看得出感情甚笃,恩愛如膠,反倒是衛拾舟這邊,自顧自吃着飯,時不時和她聊天,直到他的弟弟走過來抱住他的腿。
弟弟年紀尚小,最愛和衛拾舟這個哥哥處在一起,但衛拾舟本人十分不樂意,對他也談不上厭惡。
臭着一張臉扒拉下他的手。
施畫注意到衛夫婦兩人無奈和憂心的眼神。
衛夫人是續弦,對衛拾舟還算不錯,不苛待但也不算寵愛,畢竟母愛總會偏心自己十月懷胎生的孩子。
衛拾舟也不願接納她。
“仙人,再過幾日便是花燈節,外頭可熱鬧了!”
衛拾舟祈求她再留幾日,等花燈節結束後,絕不會再攔她離去。
施畫總要做做樣子,不能叫他察覺了去。
“也好……花燈節,都做些什麼?”
衛拾舟眸子亮晶晶的。
經過多日的觀察,施畫發現他面對衛家的人時,氣死沉沉,眼裡沒有一絲光彩,而她這個突然闖入的人,卻意外叫他敞開心扉。
許是自己救了他,也許是自己是仙人的身份,亦或是……她不是衛家人,和她說話衛拾舟不必想起曾經的不好。
施畫看得出他的心結和衛家人有關。
花燈節那天,衛拾舟精心打扮自己,将幾日前定制的衣裙給她送去。
是一件粉藍色的衣裳。
施畫從未穿過這麼嫩的顔色。
偏偏衛拾舟期待她穿上身的效果,稱自己看見這款布料時就想到她,覺得她穿上一定好看。
施畫磨不過他:“你先過去吧,免得遲了你要的河燈被人買走。”
衛拾舟遲疑,有一款河燈對他意義非凡,于是不再猶豫,和施畫說好會面的地方就走了。
凡間的花燈節,不僅僅是祈求生活美滿幸福,順遂安康,還是悼念逝者、寄托思念。
河燈便寓意着後者。
衛拾舟右手提着花燈,左手捧着河燈,站在岸邊等她出現。
月色洋洋灑灑照着樹影,他站在暗處,眸子沉寂,不知在想什麼,來來往往的人成群結隊,有朋友,有親人,也有情人,各自朝着目的地走去,而他仿佛與世隔絕,活在一個隻有無邊孤寂的世界裡,不見五彩斑斓,不聞歡聲笑語。
黑沉沉的眸子凝着某一處。
直到一抹光影躍入眼中,粉藍的影子攜着所有光明,堅定踏進自己灰暗的世界。
世界明亮了。
他被光照耀。
照耀他的人瞧不清真容,他想那面具下必定是一張令他心動的面龐,無關美醜,隻因她堅定走向自己。
不論身份。
“衛拾舟。”
清越嗓音喚着自己的名字。
黑沉的眸子聚起一點光。
他勾起嘴角,将花燈遞過去。
“仙人,你來的好晚啊。”
我度過灰暗的十年,才等到你的出現。
翩翩蝴蝶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所經之處又引出怎樣的光芒,他貪婪又自私的想着,蝴蝶落入懷中,該屬于他的。
施畫無知無覺,扯着自己的袖子,問他:“我穿這個真的好看嗎?”
衛拾舟笃定:“沒有人比仙人更合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