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甯祯隐藏了十年的暴虐本性已經讓成晖帝相信了他的為人。若元建當真已為成晖帝擋了災,如今成晖帝看重元甯祯,自是不怕所謂的天命了,元甯祯還會像上輩子一樣順利繼承大統,他還是會走前世的老路,終究是逃不出去。
可若天命再次降臨到成晖帝頭上呢?他還能這般毫無顧忌地冊立元甯祯嗎?
正想着,推着輪椅的喬文道:“小的聽聞韓相家裡昨日進了盜賊,這韓相竟還有心思來談婚事?”
蘇臻珩看着那人影消失,仰面感受到秋風冷寂,隻歎,京中要不得安生了。
元甯祯到禦書房的時候正巧韓峻也在,皇帝一見元甯祯來,便立刻派人賜座,道:“太子不在宮中好好休養,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元甯祯面色還發白,恭敬行禮,道:“兒臣躺了數日,已經好多了,父皇不必為兒憂心。隻是,兒臣聽聞韓相過來了,自覺愧對韓家妹妹,因此特來請罪。”
韓峻立刻站了起來,“太子殿下這是說的哪裡話呀!殿下本該好生休養,與小女的婚事還是……暫且擱置吧,待殿下好轉了,再談也不遲。”
皇帝道:“朕與韓卿已商定,經曆了那件事,你的身子虛弱,韓小姐也驚懼了多日,為你大病一場。若逆賊之事未結,隻怕此後還要生出不少事端,也會連累韓府的安危,你與韓小姐的婚事還是暫且作罷吧。”
元甯祯愣了一愣,立刻跪下,驚訝地擡頭,“父皇……要為兒臣退婚?”
皇帝歎了口氣,“朕知你與韓家小姐情深義重,隻是因為你的事,韓家不安,朕也不得不考慮朕卿家的安危。待事後安穩了,你與韓家小姐還可再續前緣。”
韓峻道:“是啊,太子殿下身子要緊,切莫過于憂心啊!如今小女也算與殿下有一段前緣,若殿下有意,待日後,臣也是願意放心将她交與殿下的。”
元甯祯神色不佳,靜了片刻。
韓相是覺得他活不長久了,想要另擇良木?還是說,韓家當真是被這事連累了,險些誤了自己的性命?
皇帝看着元甯祯傷心,叫人将她攙扶下去。元甯祯踏出殿門,腳底還是虛浮的,他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個理由,想要退了這門親事,唯獨沒有想到,皇帝已經和韓峻商量退婚了。
他冷笑出聲,寒風吹得他打了個顫,身邊的太監以為他這是傷心過度,神志有些不清醒了,叫人一同來攙扶着送回東宮。
元甯祯卻一把将人甩開,獨自走了回去。
直到夜裡,派出去打探的人回來,禀報說,韓相府昨日夜裡進了賊,将韓小姐擄走了,又留下來一張字條,韓相看完那字條便驚懼地跌坐下去,一大早便來退婚,如今韓小姐已經被平安送回韓府了。
看來,送字條的人是拿住了韓相的把柄,以韓小姐的性命脅迫他退婚。
元甯祯歪頭望着燭火,思忱片刻。前世他沒有經曆這些,自然是不知道韓相是受誰脅迫,可韓相掌握着朝堂上大半的朝臣,誰與他家女兒結了親便可得到助力。
他能坐上這太子之位,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他自兒時來到京城便與韓小姐關系甚密,佯作了個十年青梅竹馬的情分,這才能在朝堂上得到那麼多支持。他已活了一世,知道韓家背後的根系,也知道此生不是非韓家不可了,但還是疑惑,韓峻除了他,還想要扶持誰?
小四?還是小六?
如今四皇子元憬辰十四歲,六皇子元憬善才八歲,年紀雖小,可若皇帝再多活兩年,另立他們也無不可。
正想着,他的胸口突然一疼,正是被刺中的心髒處,但卻并非傷口的刺痛,像是寒冰與烈火交替蹂躏、被燒紅的鈍刀磋磨,綿延至四肢百骸,像蟲子鑽進骨髓,隻一會兒便渾身冒了冷汗,意識不清地滾到了地上,手指痙攣地扣着地。
他的眼前逐漸模糊,眼中布滿血絲,喉中火熱,幾近窒息。殘存的意識告訴他,前世所遭遇的,終究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