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澤羽說的毫不客氣的,也不關要醫師交代的要顧及病人的心情。
“你,你。”
她看着李政遠在病床上痛苦掙紮的樣子,
心中卻是無比的痛苦與掙紮。
她們說這麼多年的夫妻,又有着兩個這麼可愛的孩子。
雖說丈夫忙于政事,對兩個孩子的關注不是很多。
尤其是對疏玥,更是有着些許的嚴厲。
她原本以為那些是幸福的日子,她原本以為自己的丈夫隻是不善言辭。
不懂得表達,畢竟每次的政遠,都會為疏玥帶來喜歡的禮物。
雖然嘴上說的嚴厲,可事後總會派小厮前來安撫。
原以為這些事幸福的日常,從來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嗎。
她已經無力探究着到底有幾分真假。
十幾年來的管家生活本以為磨平了她的性子,誰知道還是一如往常那樣。
十幾年前的她無所顧忌,現在依舊。
不是都說嗎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本就有點難為了她。
早該這樣的,賢良淑德裝的久了,竟真有人敢把主意打到她的頭上。
李政遠可不是傻子,文官這麼多年的生涯,巧言善辯,觀察入微,哪一項做的不好,都不會從一個窮學生走到今天這一步。
隻是蝼蟻的情緒從來他從來都不屑于體會。
随手施舍的東西就讓她們感恩戴德。
又哪會有什麼心思去在意她們的感受。
隻是,人在屋檐下,在最初的情緒激動過後,他馬上換了一副說辭。
“是我不好,讓疏玥那丫頭想不開。”
“又連累了你們。”
“隻是可惜了程淩,還沒走上仕途,就要被我們毀了前程啊。”
“是我負了你,你現在對我有氣也是應該的。”
配着這個虛弱的嗓音,夾雜着幾句咳嗽的,面部因為痛苦顯得有些扭曲。
沒了之前的針鋒相對,到時又些許悔過的意味。
柳澤羽沉默着沒有應聲,李政遠看到這個情形,就知道自己這個妻子一如既然的好哄。
随便糊弄幾句,不照樣乖乖的聽他的話。
況且二丫頭的死已經是定局,柳氏傷心難過都已經宣洩過了。
現在隻等着她的理智回籠,自己服個軟,就會慢慢的恢複正常。
隻是給自己捅出這麼大的簍子,等身體好了之後,一定要找個由頭,狠狠的懲罰。
柳澤羽卻是被丈夫的話觸動了心弦。
可那隻是微不足道的停頓。
她想起來當年,謝微剛開京中,她們二人起了沖突。
兩人都有自己的傲氣,都沒有低頭。
是陸映辰從中調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當時聽到陸映辰那厮偷偷對着謝微說了,
她說自己死腦筋,很軸,說了許許多多的壞話,她可都聽着呢。
後來趁着沒人的時候狠狠的訛了他一筆。
她可是一個合格的主母,才不是那些家夥口中的存在,否則這麼多年,也不會講李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不過,确實,政遠的話說的沒錯,有理,和她以往聽過的無數次一樣,
讓人信服。
可天平的另一端是她的女兒,她自己可以退讓,可她的女兒已經無路可退。
哪怕她現在做不了什麼,但是她絕對不會允許别人擾了她的安眠。
做給活人看的也好,被人議論也罷。
她知道的隻有一件事,她的女兒再也回不回來,她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憑他如何巧言吝啬,也無法扭轉現狀的局面,隻要疏玥不會死而複生,那麼她會盡己所能的清算着這一切。
“疏玥已經死了,政遠。”
她輕聲呼喚着丈夫的名字,像是以前那般,如情人間的呢喃,仿佛二人情意正濃。
聽着柳氏如此親昵需要依靠的樣子,李政遠隻覺得勝券在握。
到底還是婦道人家,幾句話就被哄得不行。
“我知道,我也很傷心,都是我的錯。”
“是我将她逼的太緊了。”
“哎。是我無能,為了家族的存亡竟想着犧牲自己的女兒。”
他一再向柳氏強調着,試圖給他灌輸自己在此次事情的無辜。
更甚至于,他想講一切的過錯,不,他從開都沒錯。
試看京中那家家主不是這個想法,就隻有柳氏教出來的好女兒,讓她顔面盡失。
可下意識的,他不願再去回想那天的事情。
他不記得那日疏玥的神情,記不得當時自己的感受。
留下卡的隻有大腦裡的一團漆黑。
“疏玥已經沒了。”
柳澤羽又強調了一遍,看着面前這個男人忏悔的模樣。
她第一次聽到了這個男人其實一直在逃避問題。
家族存亡,李政遠這個家主擔不起,未來的家主李程淩擔不起,偏偏一個從沒讀過四書五經的女子擔得起。
什麼金尊玉貴的養着,給疏玥的是些衣着首飾,也許卻是價值連城。
可那些東西,就像趙家抄家,那些财産變不會屬于映辰,那是趙家的财産。
這些輕而易舉能被剝奪的東西,從來都不屬于她們自己。
趙家隻要渡過難關,趙丞相的才學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隻要罪名抹去,離開京城,哪裡都會是座上賓。
也許是她誤會了政遠對疏玥的愛,
“疏玥已經沒了。”
她一遍遍的叙述着這個事情。
她不懂裡面的彎彎繞繞,結果是疏玥的死亡,那麼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