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衙役在等一個機會。
趙衍舟也在等。
她看着那些人毫不掩飾,肆無忌憚的嘴臉。
令人作嘔,可為了生存,為了保護孩子。
又不得不虛與委蛇。
和他們一樣,她在盡量保存着體力。
在得知流放的那一刻,
她便拜托許靖程去查押解的官兵。
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
她想起了樂知,
想到了疏玥。
當日許下的承諾,
早晚有一天要為樂知洗刷冤屈。
要還回她的清白。
可現在,她看着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
為了活下去,她宣揚了樂知的惡名,
為她的朋友們再蒙上了一層罪孽,
京中的鬼怪之說開始橫行,
林樂知是妖孽的傳言更勝。
自己此時添上的一把火,
這些人的眼中越是信服,她們與這些傳言,與這些污名綁定的更深。
可是她沒有辦法了。
這些官兵的武藝對于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來說難以抵擋。
就算逃的出去,未來颠沛流離暫且不提。
她的家人将會受到何種折磨。
可若是由着這些官兵,按照調查的結果看,
她們同樣活不到最後。
若是她們會怎麼做,一切不是早已有結果了嗎。
趙衍舟看着官兵手中的刀,
逃脫了出去,夜黑風高,就算他們不信鬼神,也一定會相信自己會殺人。
因為京中有人這麼做過,人盡皆知的事情,
還有那些被說書人渲染的故事講到了每一個角落。
利刃出鞘,趙衍舟盡可能的穩住心神,
原來利刃刺刀血肉是這樣的感受,
恐懼很快占據了所有人的心神。
她看着驚恐望向她的人們,她看着父母的慌張。
隻能借着一個小姑娘的手,給自己的家人片刻的安甯。
因為現在她不能有軟肋,寡不敵衆。
她要用這些恐懼,建立新的規則。
對不起母親,孩兒不孝。
面對走向家人的官兵,她需要僞裝,
陰晴不定,才會牽絆住他們所有的心神,
沒有軟肋,才能讓所有人平安抵達。
她所求的願望并不多,讓家人活下去。
所以,她可以成為惡鬼,
不,現在的她原本就是惡鬼。
對于這些在人後已經喪失了道德與人倫的官兵來說。
隻有比他們更惡的惡鬼才能使他們有所顧忌。
她看着家人眼中的不解與懷疑,陌生人眼中的恐慌。
疏玥,你們那時是怎樣的心情呢。
家人躊躇着不敢上前,今熙那丫頭死死的拽着衍行。
一時之間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聽着那些衙役狗狗祟祟發聲音,他們未必真的信服。
但隻有自己還在,他們就不敢翻出什麼浪花。
這幾日流放的路上,那些衙役果然正經了許多。
那些身上的鐐铐,可以拆下來得到些許的喘息。
一日休息的路上,
趁着月色,趙衍舟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
或者說,在場的衆人早已習慣了她的消失。
輪番守夜的人員也沒有在意。
陸映辰望着女兒消失的方向,
心中的情緒一時之間有些複雜。
在京中的時候,她總是想着女兒還小,
總想着讓她生活在自己的庇護下,悲劇不能再重演。
可若是沒有衍舟,
接下的旅途将會走的十分艱難,也許衍舟是對的,
她已經開始長大了。
行走了一日的大家睡的都很昏沉,
即使沒有那鎖鍊,精神的消耗也還是巨大的。
正思考着,
陸映辰看着守夜的衙役向她走了過來,
趁着無人注意的時刻低語了幾句後便又離開了。
陸映辰看着身邊已經陷入熟睡的孩子與身旁的丈夫。
她悄然的離開了此處。
“娘。”
也許是僞裝的久了,此刻趙衍舟的聲音到顯得有些冷淡。
“陸小姐。”
為首的統領顯然對着這位小姐并不陌生。
穆玄禮派人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有時可以暗中送些傷藥過來,
使得趙衍舟可以保存體力,尚且有精力對抗着這些衙役。
并非是侍衛打不過,而是無法提供幫助,
賄賂的事情,隻能讓剛出京城的這段時間過得還算不錯,
可後面的日子一但開始難捱便照樣性命不保,
莫說這些,就算是這些侍衛們打的過,
到時候追查下來,造反的名聲便是坐定了,
可以直接處刑,連帶着其他人也要受到牽連。
若是真的有那麼多兵馬也就罷了,
一輩子的文臣,有哪個能力造反,
況且侍衛襲擊官兵,也是同樣的謀反信号。
所以一路上他們也隻能暗中提供幫助,讓她們過的沒有那麼辛苦。
可是沒有想到,趙家的小姑娘是個性子烈的,
這般強硬的态度倒也真的鎮住了不少的人。
若是這樣,即使到了北地,她們倒也可以活的下去,
這條路,哪怕隻有她自己,也可以走的下去。
侍衛離開後,
陸映辰将趙衍舟抱在懷中,
“衍舟,是娘對比起你。”
“當時還說,爹娘會護得住你,”
“誰曾想最後竟是你在保護爹娘。”
“娘,我,我身上髒。”
趙衍舟一時之間來不及反應,慌忙的推開母親,整理着衣服上那一層層的血迹。